借着不算明朗的天光,谢随晔看见寂宁脸色极其苍白,几乎和雪色有得一比,一身白衣都被雪染成红色。以往那么风光霁月不染纤尘的寂宁,如今却像是在杀戮场中走了一趟,全身上下遍体鳞伤,还在往外汩汩地渗着鲜血。
寂宁见是谢随晔,便慢慢靠在了他身上。
“我这副模样……是不是……是不是很可笑?”
“谁把你弄成这样?”谢随晔干脆一把将寂宁拉到背上,背着他一步一步,在雪地里前行。
下一秒,寂宁听见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晰道:
“我杀了他。”语气中的y-in冷与狠戾,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半分。
却突然发觉寂宁的头埋在了自己的颈肩,应该是昏了过去。他一路狂奔,脑海中一片空白,将寂宁背去了自己的居室。
到了内间,谢随晔将寂宁安置在那张寒冰床上,小心翼翼地脱下他满是血污的衣袍,寂宁身躯上那纵横交错的大大小小的伤痕,刺痛了他的双眼。
皮r_ou_完好的地方,皓若凝脂,如无瑕的上等白璧一般。这样一看,那些血r_ou_模糊深浅不一的伤口,更显可怖。
谢随晔觉得眼角的地方有些涩,心口更是,像有什么东西在狠狠地击打,令他呼吸苦难,胸口钝痛不已。
“师父,坐好,我帮你疗伤。”
寂宁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身上一些较浅的伤疤,也因为寒冰床的缘故正在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谢随晔初开始还以为只是一些磨人的皮r_ou_伤,但当灵气入体才发现,五脏六腑和全身经脉也受了不轻的伤,耗损不小。只差一点点,就要无力回天。
只差一点点,他就要离开这个人。
他倒吸一口冷气,接着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究竟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寂宁依旧昏睡着,无人应答他。整间内室只听得见谢随晔一人的呓语。
“……所有伤你的人,都,不得好死。”
☆、受罚
谢随晔坐在寒冰床旁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时发现天已发白,日色明朗,而床上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遗留斑斑血迹的地面和床,血腥浓重,倒是证明寂宁曾经来过,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
谢随晔连忙冲出门外,朝着满目雪尘,大声呼喊:“寂宁!寂宁!你在哪?寂……”
“放肆!目无尊卑,竟敢直呼上神其名!你是看准了上神没力气教训你吧……哎哎哎你干嘛?”甘佴迎面朝他走来,一顿劈头盖面的训斥必定也免不了。
“寂……师父在哪?告诉我!”谢随晔不想同甘佴多言,直接扭过头来,质问他道。
他也不想用这种语气说话,只是现在他心急如焚,想知晓寂宁身在何处。
甘佴也是极度愤怒:“你竟敢对本君大呼小叫?!”抬头却突然撞进那双揉进焦灼,冷漠,愤恨的双眼,怒火慢慢平息了下来。
看得出来,谢随晔是真的担心寂宁。
甘佴收敛了怒气,缓缓道:“算你还有些良心,知道把上神背到寒冰床上,现在大体上已经无恙了。那张寒冰床原本就是上神用来疗伤的,还给你做了床榻,真是暴殄天物……”
谢随晔静静地听着,头垂下去看着地面,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不发一言。
“……不过你也无需太担心,上神现在在自己的居室,白原上神在照看他……哎你去哪?”
白原。
怎么又是白原。
谢随晔攥紧了拳,便急忙向寂宁的居室赶去。
谢随晔只来过一次寂宁的居室,并且,从未去过内室。
但是,他深刻地感觉到,寂宁居室要比其他地方,更为严寒。
在看见内室那一幕时,他却觉得如坠冰窟。
寂宁虽然已经醒了过来,但是脸色依旧苍白,只是让他觉得震惊的是,寂宁居然对床边那人,笑了。虽然只是微微地弯起了嘴角,但是在谢随晔眼中,却放大了无数倍。
寂宁居然,会笑。
可从不曾对他笑过。
床边之人察觉了他的到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谢随晔却生生被那束凌厉的眼光震到说不出话,不仅眼光,全身上下都在警告着他,他有多么弱小。
深青色护额衬着额间那道不长不短的血红色的裂纹,呈毁天灭地之势,双眼炯炯有神,其中的狂气和狠戾一览无余,一身银白的战甲熠熠生辉,和并在腰间的古铜色长剑相得益彰,便是那种在战场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九重天之上的战神了吧。
寂宁顺着白原的目光望过去,发现谢随晔如木头似的杵在门口,僵硬地,呆呆地一动不动。寂宁面容上的笑意立马散去,严肃道:“过来给白原上神行礼。”
白原打量了一遍谢随晔,扭过头去问寂宁道:“这就是你收的那个凡人徒弟?”
“嗯。谢随晔,还愣着作甚?过来!”寂宁虽是还在病中,但是语气并无半分虚弱。
谢随晔为了不让寂宁动怒触发内伤,硬是忍着过去给白原行了礼。
白原也是极其审时度势,见谢随晔一脸不悦,便开口道:“好生照料你师父,方才本君给他疗过了伤,现已无大碍。寂宁,你也好生休养身体,本君先行告辞。”说完便提起那把战戟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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