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笑着揉了一把称心的脑袋,似乎是把他当成了个没长大的孩子,“收了银子就得好好办事,以后要是再夸不出来就不让走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称心想把银子退回去,却抵不过陈桑的力气,轻声道:“称心,大人,我叫称心。”
最终,他还是收下了银子,飘乎乎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倒在床上,胳膊横在脸上,眼前一遍又一遍浮现出陈桑的笑容。
良久,称心犹豫着,把手放在了脑袋那处被陈桑揉过的地方,也碰了碰,与那人掌心也接触了一般。
后来的那段时间是称心此生最快乐的日子。
他同陈桑渐渐熟识,看着陈桑练剑,每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夸奖对方的剑法,却欢喜得不行。
两个多月后,又到了祭祀的时候。这是西库房一年最繁忙的日子,来来往往的太监搬运礼器,称心忙得晕头转向,正当他值班的时候,却发现了一样重要的礼器碎成了瓷片,藏在隐蔽的角落,而这一件镶金嵌玉的彩绘瓶已经在名单上,过了午后,就要运到祭坛上了。
称心心中一凉,想起与他同屋的那个小太监这几日偷偷摸摸的举止,已经猜出了七八,可即使礼器真的是那人打碎的,在自己值班的时候被发现了,就是他的错。
礼器在宫中何等重要,他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太监,死了都不够抵命。
他空落落地走出库房,被门槛绊了一跤,跌跌撞撞地出了内院,想着自己左右活不过今日,连死前也没什么愿望,就想去看看陈桑,最后再看他舞剑。
这是称心头一回在陈桑值班的时候去找他,陈桑瞧出来他情绪不对,却为他先舞了一套剑法,才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称心一抬头,泪水顺着眼窝流了下 来,很可怜的模样。他本来不想哭,也不想让陈桑瞧出什么不对,就想安安静静地在心里告别,可陈桑一问,他就撑不住了,哽咽着道:“我,我快死了,库房里的一样礼器碎了,下午他们来搬东西,我,我就要死了。”
陈桑一愣,轻轻抱了他一下,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别害怕,你不会死。”
就像是在说一个郑重的承诺。
他安慰了称心一会,就因为有事离开,称心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一阵酸涩,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没料到还是正午时分,外头的大太监和西库房的掌事就开了门,将碎掉的礼器收拾了。称心听到他们说,有一个侍卫今天中午喝醉了酒,耍酒疯打开了库房的门,摔碎了一件要紧的礼器,现在报到了上头,他们正想着补救的法子,而那人已经挨了板子,罚了月例。
那个侍卫是陈桑。
称心咬着牙,才没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如果他说了,自己肯定逃不了一死不说,陈桑也会罪加一等,说不定也保不住命。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些天的。
陈桑因为犯了错,调出了西库房。称心求了许多人,才得到他的消息,半夜不要命地溜了出去,顺着小路去找陈桑值班的新地方。
称心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桑站得笔直,一点也瞧不出来才受过伤,弯腰揉了一把称心的脑袋,笑着道:“你是我救的,以后这条命就是我的了,对不对?”
称心拼命点头。
陈桑举高灯笼,替他抹了眼泪,郑重道:“那你就得听我的话,无论如何,以后都得快快活活地活下去。别哭了,给我笑一个。”
那一刻,称心的世界天旋地转,他知道自己完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称心都没再见过陈桑。他拼了命地要离开西库房,找机会调到能够自由活动,见到陈桑的地方。他本来就聪颖过人,又擅长忍耐,终于得了德妃的欢心,调到了她的宫中,备受信任,再也不必害怕那个刘掌事,也可以去看陈桑了。
可陈桑早就走了。
称心又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陈桑是陈大将军的儿子,天生英才,战无不胜,早就随军出征,立下累累战功了。
再后来,又过了许久,称心终于等到了陈桑回京,去后宫探望他的姐姐陈皇后,称心就躲在众人中,瞧着陈桑的目光掠过自己,没有一丝停顿地离开了。
他已经忘了自己了。
本该如此的,称心想,他的陈桑心中全是家国大事,哪里有空装自己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呢?不过也没有关系,自己同陈桑本就有天壤之隔,如果有了接触,反倒对他清明的风评有害。
称心妥帖地将心上人放在心尖上,偷偷地看着他,瞧着他,期望他事事圆满,便再好不过了。
乔玉听着称心回忆往事,仿佛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快乐的,就问:“可是,那个将军注定不会喜欢回报你,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
称心笑了笑,神色有片刻的恍惚,温柔道:“你年纪小,还不明白。等有了心上人就会知道,感情上的事,是不求回报的。我希望你以后明白,又希望你不明白。因为我们不过是个太监,连个人都算不上,即使心上人遇险,又什么都做不了……”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异乡,尸骨无存。
他的声音逐渐放轻,似乎是消失了,又忽然道:“他那么好,那场仗本不该他去打,是他自己请缨为了保护一方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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