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小亮道:“坐牢的时候就睡那种,我睡下铺。”
“那不行,我得睡下铺,我这把年纪,还要爬上爬下?”
65路喘着粗气进了站,生了锈的车门吱嘎嘎地往两边打开,戴明月先跳上了车,往身后一指,龚小亮付了两个人的车钱,车上空位多,戴明月看了看龚小亮,龚小亮往车后努努下巴,两人去了车尾并排坐下了。
戴明月坐靠窗的位置,擦了擦车窗玻璃就拿起手机搜起了上下铺宿舍床,龚小亮在他边上看着,公车开起来了,摇摇晃晃,颠颠簸簸,戴明月一下就受不了了,扶着额头道:“头晕了,不看了不看了。”
他又一看龚小亮,问说:“还是换成两张单人床?”
他主意太多了,一时一个样儿,后来又说先不管床了,他的双人床够大,能睡两个人,到了百花花园附近下了车,眼看要走进小区大门了,戴明月喊住了龚小亮:“去外面吃吧。”
他们去了附近先前光顾过一次的那家小饭馆。小饭馆里还是有那么几桌客人,吃花生米,啃木奉骨,喝啤酒,龚小亮草草略了眼,见到了几张有点印象的面孔,那些人似也认出他来了,举着酒杯的用酒杯掩住了嘴,眼神敏锐的,那两只眼睛里的目光更锐利,本不在看他的也都朝他看了过来。饭馆老板娘带着一脸干笑热络地招呼他们:“戴老师,好久不见了啊!坐啊坐啊,今天想吃点啥?”她瞅着戴明月的右手,“听说您前阵子把手给摔了,现在好了?”
戴明月道:“才去医院拆了石膏,还没法儿握紧拳头,您瞧。”说罢,他试握了握拳头,手指确实不怎么听使唤,虫子似的蜷着。
龚小亮倒了两杯茶,看菜单,说:“来个凉拌三鲜,鱼香茄子,”他看看戴明月,“不然要个糖醋排骨吧,蓝姗爱吃。”
戴明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老板娘听了,一清喉咙,道:“那就凉拌三鲜,鱼香茄子和糖醋排骨。”
龚小亮放下了菜单,喝茶,老板娘也就走开了。戴明月也喝茶,一句话都没有,有一桌客人加了两瓶啤酒,老板娘提着啤酒瓶子过去,不知那桌上是有人问了什么,老板娘拿毛巾一抹桌子,白了他们一眼:“人家爱和谁吃饭就和谁吃饭,你们事儿可真多!”
她说这话时,眼角瞥过戴明月和龚小亮,陪了个笑脸,龚小亮跟着笑了笑,给戴明月添茶。戴明月还是不出声,折着桌上的塑料桌布,微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像很放松,又像早就神游到了天外。菜上来,戴明月还像灵魂出了窍似的,提起筷子也不动,龚小亮给他夹菜,他才吃,龚小亮问他要不要添碗米饭,他先看龚小亮一眼,接着才点点头。两人一人吃了一碗米饭,菜没能吃完,剩了小半份糖醋排骨,龚小亮问老板娘要了个打包盒。等到买了单,从饭馆出来,戴明月一脚踩进一片雪地里,那雪下面却是烂泥,他的裤腿脏了,鞋也脏了,他才回过神来,赶紧提起脚,跳到水泥地上,低着头,手c-h-a在口袋里,走在路灯光下,一瞥龚小亮,说:“扔了吧。”
他皱着脸道:“怪难吃的。”
龚小亮说:“明天我下面条吃了吧,别浪费。”
戴明月抬脚往路边的积雪上蹭了蹭鞋底,雪很硬,发出嚓嚓的响声。他问龚小亮:“你想好要什么专业了吗?”
龚小亮还没拿定主意,老实地回答:“还没。”
戴明月道:“你也太没主见了!”
他一转身,往饭馆的方向回去。
龚小亮忙问他:“去哪儿啊?不回家啊?”
戴明月说:“不知道!”
他还道:“随便走走不行啊?”
龚小亮跟上了他,两人再一次路过那间饭馆,喝酒吃花生的人还没散,本高声喧哗着,老远都能听到,可他们一从门前走过,那喧哗声立刻止住了,有人很大声地叹息,很感伤地说:“戴老师,不容易啊……”
戴明月竖起衣领,快步穿过那饭馆的霓虹招牌投在地上的光芒,走进了广袤的黑夜里。龚小亮把外卖袋子挂在手腕上,快步跟上,和戴明月并排了,他放缓了脚步。两人往前走。
路上压根找不出第三个人,二月正是牡丹最冷的时候,晚上风大,吹在人脸上像刀子在划,呼吸时喉咙会痛,说话时牙齿都打颤,龚小亮和戴明月缩着肩膀,闭紧嘴巴,沉默着连过了两个路口,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龚小亮的头都有些疼了,戴明月却在这时又有话说了。
他问龚小亮:“你妈最近怎么样?”
“说是还好,你最近没和她联系?”龚小亮把下巴埋进了围巾里,闷着声音回道。
戴明月的声音也闷闷的:“我又不是她儿子,没事成天联系她干吗?”
龚小亮把戴明月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完全遮住了他的耳朵。他说:“再走下去要到那个街心公园了。”
戴明月问他:“你说那面墙拆了吗?”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总比不知道装知道好吧?”
戴明月剜了他一眼,往前要过马路,龚小亮拉住了他,示意他看行人红绿灯:“红灯。”
一个红色的并着腿的小人在黑夜中发着亮光,戴明月撇了撇嘴,站停等了几秒,左看看右看看,这十字路口这个时刻既没有人,更没有车,水光粼粼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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