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姐儿先说,将那十八处错一一指明,“……因庄上会送粮来,是以府里每年向外头买粮不过两三回。可这账上写的,每回都比上回贵,若说春夏节气不同才致贵贱之分;可我比对了那几年的,便是同样月份,也是回回比上回贵的,这里头分明有鬼!”
她越说越气,似恨不得把那几个污了银钱的下人捉起来打一顿。
娴姐儿第二个说,小姑娘微微而笑,“我觉着,持家不该过严,若锱铢见罚,连散碎银子都不放,怕会因小失大。不过……”她脸上红了红,“我比对了附册,瞧见那几年‘涝灾粮贵’,我听人说‘涝灾害三年’,大约是这个缘故吧。”
蓉姐儿当即红了脸:“我……我也看了附册,见到处都写着种种艰难,总是推诿之词,我觉着有假……”
“那你们可有求证?”明兰微笑道。
两个女孩一齐摇头,几十年前的老黄历,怎么求证呀。
“那好,再给你们几日,看看能否察出些什么来。”
蓉娴俩面面相觑,只好迈步出门。又过了十数日,两人兴冲冲的奔来寻明兰。
娴姐儿先开口,额头亮晶晶的汗珠也来不及擦:“我找到后院洒扫的一个老嬷嬷,她家里原是京畿周遭务农的。她说,三十八年前那阵,天下风调雨顺的很,她自小就有馒头吃。反是到了三十多岁时遭了灾,才拖儿带女的卖入府中。”
蓉姐儿也是满脸兴奋:“从薛先生那儿借到一本年录,上头写着,那几年虽风调雨顺,百姓丰足,可那年武皇帝要用兵,急征粮草,是以京畿乃至周边的粮价,俱是涨了许多,可第二年,武皇帝大胜归来,粮价又回去了。”
明兰笑着叫她们坐下,又叫小桃倒茶。
“也就是说,这年的粮价比去年高,是应当的。”娴姐儿翻着脆皮般摇摇欲坠的老账簿,“可后来那几年,明明天下太平,五谷丰登,却也年年攀升粮价,的确不对。”
蓉姐儿喝了口茶,差点被烫到,结巴道:“我们觉着,是这,这位管事办差年数多了,一开始还诚实,可后来得了主子信任,少了顾忌。”
结论:即便是用惯了的老人,主子也要时时督查,否则易生蛀虫。
明兰十分赞赏这份答卷,连连鼓掌:“吾家有女,已非昨日无知孩童了,好,说的好!”
两个女孩被夸的心里甜甜的,红脸低头,又骄傲又得意。
明兰叫小桃捧出早备好的两只钗叫她们挑,一支赤金红宝,垂坠数颗大明珠,环珰叮咚,光华四s,he,一支通体白玉,温润明净,只顶端嵌了颗指头大的绿宝,莹莹碧芒璀璨。
这两件珍宝一出,屋内瞬间光耀起来,两个女孩吃惊的呆在那里。
明兰以前也常给她们小首饰佩戴,像小耳坠,小戒指之类,大多是给女孩日常戴着顽的,然此刻两件珍奇,实是太贵重了。
娴姐儿先反应过来,赶紧推脱,蓉姐儿涨红脸死活不要,明兰温言劝了半天,她们才扭扭捏捏的上前,又互相推让,最后娴姐儿拿了那支白玉绿宝石的,蓉姐儿就要了那支金珠红宝的。当晚,两个女孩在明兰处用饭,还喝了好些果酿,然后红着脸颊,捧着奖品,乐悠悠的各自回屋了。
邵氏甫见那支白玉钗,当即吓了一跳,对着灯火细细看了,喃喃道:“……这是稀罕的好东西。”便是亡夫留下的财物中,也鲜少与之媲美的。
娴姐儿喜孜孜道:“婶婶说,我俩都是好孩子,不但用心读书,还聪明好学。”她颇有一种‘这是我靠自己本事赢来’的自豪。
邵氏沉吟许久,忽道:“看来你婶婶是要给蓉姐儿寻婆家了……也是,大姑娘了嘛。不好只给她一个,是以也没落下你。”
娴姐儿捧着热热的小脸蛋,呆了半天,大声道:“哎呀,娘,你又来了!老胡思乱想!”
邵氏搂过女儿,慈爱温柔道:“你这傻孩子,你是不知道。当初你爹对你二叔……不大好;你爹过世前,只担心你二叔迁怒。”
“我瞧二叔挺好的。”娴姐儿枕着母亲的怀抱。
邵氏点着女儿的小鼻子,笑话道:“才吃了一顿饭,就觉着二叔好了?”
“今晚二叔不在,他去郑家吃满月酒了。”
邵氏摇头道:“谁知道他心里是否还记恨你爹。不过,你婶婶还算厚道……”
母女俩相拥了片刻,娴姐儿抬起脑袋:“娘,婶婶真要给蓉姐儿找婆家了吗?”她实在舍不得,要是蓉姐儿出嫁了,就只剩她一个了。
邵氏笑道:“这哪知道?娘素来没什么见识,兴许又错了,真是想多了也没准。”
不过,这回邵氏却是猜中了。
辰时的梆子刚敲起,顾廷烨带着淡香的酒气从外头回来,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对着明兰的肚皮开始胡言乱语。
“……郑家那闺女生的倒不错,就是弱了些,眼睛都睁不开,不像咱们儿子,当初满月时,对着满桌凶神恶煞的大老粗,一点都不怕,还挠了老耿一把,呵呵……”
顾廷烨把手按在明兰的肚皮上,气息不稳的发出一阵笑声:“这胎咱们生个女儿罢。要白白的,小小的,要大眼睛,嘴角还要长一对笑涡……”他手指点着明兰嘴角的笑涡,“乖巧漂亮一些,别跟那臭小子似的闹起来没完……但也不能太老实了……”
明兰听他说了半天傻话,心里直翻白眼,知道的是傻爸爸在展望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淘宝购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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