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邻居婆婆满面慈祥的看着他,一手拎着超市的购物袋,另一只手安慰的在他背上拍了拍,“还舍不得呢?嗐没事,你们年轻人现在不都兴什么视频聊天嘛,以后总还能见着的,啊,别太难过。”
……舍不得?
什么舍不得?
蓦然,男生脑海中‘嘣’的一下,那动静仿佛是被抛弹上空的硬币叮铃一声落了地,但结果却是最坏的一面。
某种不详的预感刹那笼罩全身,绳索般缓缓捆束住他的心脏,“冯婆婆,您指的是……?”
看见男生的脸色,冯婆婆先是一吓,紧接着反而比他还要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哎呀,那孩子没和你说吗?”
“他们家搬走了呀!”
一霎那,男生瞳孔猛地一缩。
“早两天就开始准备了,今天早上叫来的搬家公司,刚到中午这家人就都走了,我那时候刚从楼下上来,小炜他还和我打了声招呼。”
“小炜那孩子从小和你一块长大的,十几年的交情了,怎么会不和你说呢?”冯婆婆几乎是看着她口中这两人长大的,见男生僵愣着一言不发,忍不住反问道,“是不是你们学习太忙,一不小心给忘了啦?”
……
他们家搬走了。
明明有数不清的声音钻进耳中,透过耳膜传递到大脑的中枢系统,可到头来,唯独这么一句,比所有字眼都要深刻,都要滚烫的悬浮在他的识海当中。
搬走了。
但是……他却没有从丁骁炜口中,得知一丝一毫的消息。
也许是男生此刻的脸色着实差的惊人,冯婆婆小心的打量着他,担忧的问了句,“小秦你没啥事吧?脸色这白的,生病啦?”
男生这才勉强回过一点神,目光迟钝的转向冯婆婆的方向,“……没,没事。”
声音干涩的像是从喉咙底挤出来的。
“小炜不会故意不和你说的,说不定是他家出了些什么急事呢。”
“待会你给他去一通电话,让他给你好好解释,他要是不接,你给婆婆说,我替你打!”
“别太难过了,啊。”
耳边不断缭绕着冯婆婆宽慰的话语,可男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最后是怎么和冯婆婆道别的,等他一片混沌的大脑好不容易清醒一点了,一抬头,他已经站在那间曾无数次走进过的卧室门前了。
但此时,里面空空如也。
永远乱糟糟挂着杂物的落地衣架,摆满草稿纸的书桌,从不爱拉开的遮光窗帘……现在全都变了一副模样——衣架干净,桌面工整,窗明几净。
所有曾经有人住过的痕迹被抹消一空,所有他熟悉的摆设都不复存在。
以及那个他熟悉的人。
那个直到今天早上,直到一小时前还在和他嬉笑打闹,说着这周末要去书店买书,陪他去打街头篮球赛的人,突然就从他眼前凭空蒸发了。
没有给他留下一丝音讯。
走的一干二净——
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跳出来的一瞬,男生突然弯下了腰。
他像是忽然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卡住了咽喉,空气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顺畅的流进肺腑。男生颤抖着扶住门框,手指深深陷进颈侧皮肤里,用力的连指甲都几乎泛出青白。
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哪怕一个字也不和他提?
为什么要这样只言不发的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是忘了?太着急?还是……
某种想法蠢蠢欲动的试图从脑海深处跳出来,但刚露出一角端倪,又立即被他紧紧捂住了。
不,不是这样。
他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连原先还微微放晴的天都阴了下来,风从未关紧的窗缝中钻进来,带来一丝秋雨将至的冷意。
少顷,男生终于重新慢慢直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再次缓缓扫过这间卧室。
而当他的视线再次掠过书桌时,雪白桌布上的某样东西猝不及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男生下意识走近两步,定睛一看——
那是一本作业。
那是他的英语练习册。
“……”
男生盯着面前的书桌,目光缓缓震颤起来,随着颤抖,眼底某些压抑而隐忍的情绪像是久积不退的水,随着堤坝‘喀啦’裂了缝,终于猝然破堤而出。
可他的心口又如同一片荒土,忽然生出一种干涸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来,仿佛摆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本寻常普通的作业。
而是一个长达数年的笑话。
卧室里的窗帘已经完全拉开,天光黯淡,在地面拖拽出一道狭长笔直的光带,最末端堪堪停在他脚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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