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点,柴伯不像旁人一般,喊许观尘“小公爷”,柴伯直接喊他“公爷”。
许观尘明白,柴伯一直都对定国公府从前的荣耀执念颇深,总把他看作是老定国公,要他快些把定国公府完完全全地扛在肩上。
此时见他不语,柴伯便斟酌着开了口:“公爷,这次年节,宫中的年赏,比去年又多了许多。”
“嗯。”许观尘点头,“好好收着就是。”
“公爷的病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许观尘没告诉他实话,“两个月犯一回,我也习惯了。”
“近来城中……”柴伯压低声音,试探道,“编排公爷与陛下的风言风语好像有点多,还有人说,除夕宫宴,公爷坐在皇后的位子上了。”
柴伯总督促着他要重振定国公府的辉煌,要重振辉煌,自然不能断袖,还是同陛下断袖。那样,许观尘恐怕要被人说成佞幸。
许观尘把他当长辈看,也不想伤他的心,只道:“过了年节,柴伯若是有空,在各家远房之中,挑一个伶俐些的孩子来罢,我来教养,让他袭爵。”
“难不成……”老柴忙道,“老奴近些年来,一直都替公爷留意金陵城的贵女,也为公爷攒了一些银钱。公爷原本就是寄名修道,若此时要娶妻……”
许观尘飞快地答了一句:“我不娶妻。”
自觉不妥,他低头,又闷闷地咳了两声:“我这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过去了,何苦拖累别人家?还是从旁支远房里寻个孩子来方便些。”
柴伯还想再说什么,马车已驶到何府门前,不等马车停稳,许观尘就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只道他是不耐烦,柴伯琢磨着他的反应,想着许观尘方才那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何府很是冷清。
三年前,何祭酒的外孙,七皇子萧启在宫变之中落败身死,何府也跟着陪进不少人。五殿下萧贽登基之后,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就此没落下去,凄凄惨惨地捱过三年,最后只剩下何祭酒一人。
许观尘失忆之后,只来得及来何府看过两回。那时候何祭酒已是很迟钝的模样。
如今去了,丧礼办得,也很是简单。
从前的何祭酒,是天下大半士子的老师,如今大半士子为了避嫌,前来祭奠者,不过寥寥数人。
罢了,罢了。
许观尘暗自叹气,跨过门槛。
堂前一口简薄的楠木小棺材,白布灵幡,与飞雪一起,随风而动。
没人拦他,也没人引他,更不要说陪哭回礼。整个何府上下,不见几人,凭吊祭拜,全靠自理。
小成公公拿起案上三支香火,凑近烛火。
那三支香,一只还没点上就断了,另两只受了潮,滋滋地冒了半天的白烟,也不见有半点火星。
许观尘一时无言凝噎,拿过小成公公手中三支香,放回桌案。
他恍恍惚惚地走到棺材边。何祭酒原本又高又瘦,颇有文人风骨,此时躺在棺材里,却显得矮小。身上寿衣是最寻常的模样,他原本可以穿祭酒的礼服。
忽然,覆着白布的桌案底下响了一阵,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桌案下边探出来,反手去摸供案上的点心。
柴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供案下的小孩子拽出来了。
许观尘摆摆手,让柴伯把人给放走了。
由小成公公扶着,许观尘才站稳了,一时悲怆,气结难抒,眼前隐隐地又发起花来,带着血,沙哑地唤了一声:“老师啊……”
小成公公拍拍他的手背,轻声唤道:“小公爷。”
不知又是谁,扑通一声在他身后跪下了,磕了个头,额头重重地撞在地上,砰的一声响。
“小公爷,我们家老爷走得太寒酸了。”那人扯着嗓子哭,又给他磕了两个响头,“求小公爷主持事宜。”
许观尘认得他,许观尘来何府两次,每回见到的门房就是他。
小成公公却按住许观尘的手,摇摇头:“小公爷,不妥。”
“无妨。”许观尘也拍了拍他的手,“学生给老师办丧礼,不算是坏了规矩。”
柴伯也道:“公爷,咱们府上……”
许观尘抽了抽鼻子:“柴伯方才不是说,为我成亲攒了些银子么?总归我不成亲,给老师用吧,算是我最后一点孝心。”
“阿爷从前困苦时,能买了宅子给手下副将发丧。”许观尘定定道,“此时若是阿爷在,他也会这样办。”
柴伯无法,只能应了。
“这件事,柴伯你去办吧,用定国公府的名头。”许观尘道,“最要紧的,半个时辰里,要金陵城中权贵世家,老师从前的学生都知道,定国公府给老师办丧。”
柴伯自去办事儿,许观尘在厢房里撰祭文。
何府里的下人,许观尘来过两次,都只见到过一个门房。
小成公公亲自出去一趟,捧来热茶:“小公爷。”
“嗯。”许观尘想了想,搁下笔,“你方才说‘不妥’,我明白你的意思。何家旁支还在,我给老师办丧,确实不妥;用定国公府的名头,一意孤行,也不妥;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更是不妥。”
小成公公了然地笑了笑:“小公爷,是由何府,想见了定国公府。”
“是啊。”许观尘垂了垂眸,“阿爷去时,还有我一个人把丧礼办下来。如今老师去了,我不能……”
小成公公叹了口气:“奴才出去看看。”
定国公府给何祭酒办丧的消息传得很快,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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