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沉西垂了垂眼眸,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浅褐色的眸子里显出浅浅的落寞来。
“你……”她顿了顿,才说道:“我刚回京城那阵儿,恰好地龙翻身,江家的屋舍毁了大半,重又翻修,你或是不记得了,那批书信已不巧失去了下落。”
江静影努力不让自己怀疑的目光表露的太明显。
她出门前特让婢女们在屋子里翻找过,想知道自己和魏沉西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交情,但是很遗憾,别说书页,连一星半点能让人误会的纸张她都没找着。
更甚者,就连对相国大人推崇备至的黄儿,在江静影问到自己同丞相之间的交情时,特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
“小姐许是不记得了,您同相国之间有往来,是后来才告诉奴婢……我的,我知道这事时还吃惊了好久!不过您放心,此事我绝对守口如瓶,莫说是老爷夫人,就是蓝儿她们也绝不可能知晓。”
有的时候,痕迹太过干净,更让人心生怀疑。
想到魏沉西那一身奇怪的本事,江静影轻易就将她和聊斋话本里那些j-i,ng怪联系到一块儿去了——
她们之间情谊如此“深厚”,但身边人却一点儿都不知道,甚至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看上去像不像是她被人施了古怪的术法,别人说什么她都信。
尤其魏沉西这副羸弱的模样实在是她天然的优势。
魏沉艾知道她没有记忆,反应是最自然的,恨不能将她日进衣柜里,让她即刻将自己回忆起来,不要被其他人蛊-惑。
魏沉狄性子包容、忍让,一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但从她言行里也不难看出,她也是希望江静影能“想起来”的。
魏沉依暂时没什么痕迹——
而魏沉西则是……
明确表示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十分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但究竟想不想让江静影回想起与她相处的那些事情呢,谁也不确定。
江静影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然而梦境里对方那句“……快点把我忘了吧,就像当年我让你忘了魏沉艾一样”又言犹在耳。
如果那梦确实是预兆未来的梦,江静影想,那面前的魏沉西演技就真是登峰造极了。
江静影心中有了猜测,便自然地转了个话题:“相国大人应当同睿王关系不错吧?”
魏沉西听得她的话,眼中浮出莫名的笑意——
她与魏沉依的合作关系,若是让朝廷中的人知晓了,指不定要生出多少波澜。
不过……
她这一辈子也没几个愿意用真心去对待的人,江静影是唯一一个。
魏沉西沉默了半晌,对她如实相告:“谈不上关系不错,至少还没到能把心上人拱手相让的地步。”
江静影:“……”
没等她作出反应,魏沉西又自然而然地转折了话题:“不过是在朝廷上各取所需罢了——如今北方有戎族虎视眈眈,常在开春时节南下掠夺边城,抢走百姓粮食,致使边关民不聊生。”
“朝中有主战、主和两派,睿王主管户部财政,知道轻易动兵,朝廷恐怕力有不逮,何况北方这些戎人都是马背上来去的,想要一次将他们都灭光,必定得是一场久战——”
“大魏这几年国库并不丰盈,加上各地小灾频频,朝廷需安抚各方,江南去岁减了三成粮税,两广地带上半年又生了蝗灾,如今于开战更是不利。”
她三言两语说完了事情,江静影听得若有所思,面上却像是随口提及:“相国大人与睿王是一边的?”
魏沉西冲她笑了笑:“政见一致而已。”
江静影仔细回想昨日同这几人初见的画面,隐约发现了一些端倪。
睿王同太子那水火不容的趋势,怕也不是一日两日,估计两人在朝堂上的政见也是不合的,既然睿王和丞相是主和派,那么太子多半是主战。
至于魏沉狄……屁股坐的位置决定脑袋,她必须主战。
看见江静影一副在思索的样子,魏沉西唇线微抿,想要更了解她一点,于是慢吞吞地问道:“你对朝政之事有兴趣?”
江静影:“有许多事情不记得,所以听得什么都好奇罢了——”
“戎人可有何标志?我应当从出生起就在大魏都城待着,还有许多人许多事没来得及见识。”
魏沉西随口描述了戎人的长相,比中原人体格要健壮许多,而且……
“戎族以紫为尊,贵族们服饰多为紫色,就连战旗也是如此。”
“何况,戎人倒也不是那么难见识,几日前北戎来了使节,同大魏商谈于北方边城开放商市一事,这些天应当会在街上晃悠。”
停了停,她又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不过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没什么好看的。”
江静影没注意她最后古怪的语气,只是听见战旗颜色时,心头一凛——
紫色战旗?
所以在昨晚被魏沉狄拉入的景象里,打下大魏城池的果然是北戎?
困扰在她心中的谜团一点点被解开,关于她那场梦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
江静影还待再问些关于魏沉西在梦里说的“都是我的错”的端倪,却见魏沉依从厨房里两手空空地走了出来,脸色沉的能滴水,大跨步地往两人这张桌而来。
方一走近,她就同魏沉西说道:
“今日宫中设宴宴请戎人来使,魏沉狄被请入宫中一同赴宴,你可知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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