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点说,儒家拿得起,将责任、抱负、理想握在手中,愿意倾尽性命为世间制定行之有效的规矩;道家想得开,出世入世皆在有为无为之中,道法自然,顺天应命;佛家嘛,讲究放得下,功名利禄、富贵得失、悲欢离合、嗔恨嫉妒、忧悲苦恼,世间所有,全部舍弃,一心向佛。”
徐佑坐在蒲团上,尝着方绣娘刚刚做好的蜜橙糕,钱塘湖雅集中说的那两个佛经故事也早已流传开来,苏棠饶有兴致的讨教,并问到了儒佛道三家的区别。
听了徐佑深入浅出的讲解,苏棠的神色里暗藏着几分惊讶,道:“听别人讲三家的异同,虽引经据典,千百句仍旧不能说的清楚明白。可郎君短短数言,我却仿佛触摸到了三家的真义。莫非这就是《学记》里说的‘能博喻,然后能为师’?郎君可为百人师!”
《学记》是《礼记》的一篇,系统而全面的阐述了教育的目的及作用,以及如何为人师表。其中很多理念,跟后世的教学理念十分相近,足见古人的智慧一点都不逊色今人。
“孔夫子不过三千人师,我岂敢为百人师?女郎谬赞了!”
“郎君太谦虚才是,能够通晓三家典籍,如何不能为百人师?”
徐佑叹道:“通晓?谈何容易!儒家既要生前事,也要身后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然后还得青史流传,万世景仰;道家只在乎活的舒坦随意,并不介意死后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成仙得道固然好,死后成灰也不要紧;至于佛家,佛家看重来世,不重今生。今生的苦,是上世的业报,今生的善,可为来世积福。所以无嗔无怒,无喜无悲。这三家无不包罗万象,浩瀚如星海,你我所知,只是皮毛,自然不足以为人师!”
苏棠陷入了沉思,这些年来,儒家渐衰,道家正盛,而佛家奋起直追,三家互相影响,又互相融合,但本质上的区别并不因为谁势大、谁势小而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儒,仍是立德、立功、立言的那个儒,要死而不朽;道,仍是法地、法天、法自然的那个道,要归根复命;佛,仍是明心、见性、悟道的那个佛,要普度众生!
“刚才我说错了,郎君微言大义,对三家看的如此通透,足可为千人师!”
“越说你倒是越夸!”徐佑失笑道:“这点道理最浅显不过,你啊,就会给我脸上贴金。”
“脸上贴金?哈,金身佛像,郎君是要成佛吗?”苏棠双手托腮,宽松柔软的香袖褪下,露出皓白晶莹的玉腕,道:“听说大德寺的和尚想度你出家?”
“没有的事!”
徐佑断然否认,道:“竺上座同我聊了几句佛法,看我没有慧根,也就不提了。”
“是吗?”苏棠笑了起来,眸子里闪着淡淡的光,道:“郎君似乎对佛家很抵触啊?是放不下世俗中的名利,还是放不下某位蕙质兰心的美人呢?”
徐佑端起茶杯,轻轻一摇,闻着扑鼻而来的清气,笑道:“名利我所欲,美人亦我所欲!”
“若两者不可得兼?”
徐佑饮了口茶,道:“舍美人而取名利!”
苏棠扑哧一笑,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眨动,道:“郎君果然与众不同!但凡男子,都喜欢在女子面前表现的深情款款,不管真假,至少面子上装的很像!你倒好,开宗明义,就是爱名利,不爱美人。如此狠心,难怪连袁青杞那样出众的门阀女郎,也舍得退婚了之!”
袁徐两家结亲时,天下轰动,到了退亲时,足足过了这么久,才有消息传到钱塘,人无势则无名,这个世界一直都很现实。
徐佑脸色一正,道:“袁家女郎是天上神仙也似的人物,嫁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本就委屈的很。徐氏突逢大难,家道中落,门第间的差距更是天上地下。退婚,非我对袁青杞不满,而是不能为,不敢为!”
瞧他说得前所未有的郑重,宁可将自己贬低的一无是处,也不让袁青杞的名声受损,苏棠只觉得心头似乎有某种东西被触动了,柔柔的,连带心情也温柔了起来。
她歉然道:“是我失言,郎君莫怪!”
徐佑站了起来,走到门前,看着院子里的景致,脸上挂着笑,却说不出是喜是悲,道:“过去的事,不必提了!”
苏棠跟着来到身后,感受着冬日的寒风钻进衣服里,让肌肤泛起细小的颗粒,眼眸始终凝视着徐佑的侧脸,轻声道:“郎君其实很喜欢袁女郎的,是不是?”
徐佑对袁青杞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她在袁氏女郎的身份之外,还一定掩藏着某种神秘和复杂的背景。
漂亮的女郎惹人遐思,神秘的女郎惹人好奇,而漂亮又神秘的女郎,注定对一般的男人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幸好,徐佑并不是一般人,他对袁青杞虽然好奇,却足以克制,而且漂亮又神秘,在某种意义上,预示着难以估测的危险。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徐佑岂肯轻易的以身犯险?
“莹心炫目袁青杞,世间应该没有人不喜欢她!”徐佑转过身,目光在苏棠脸上打了个转,道:“只是你……”
苏棠一愣,道:“我怎么了?”
“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也对这些俗不可耐的儿女情事感兴趣。”
“哦?”苏棠奇怪道:“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啊……”
徐佑笑而不语,正好有枯叶吹落肩头,拿在手中轻轻一弹,化作了满地的尘埃。
苏棠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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