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浚仪后,元沐兰下令,尽取城中百姓的食物和家畜,宰杀了数千头猪牛羊,通宵畅饮,犒赏三军,以扫尽仓垣受挫的颓气,激发士卒用命之心。
至于百姓如何,会不会饿死,并没人放在心上。古往今来,若远征敌国,粮道千里,再强大的帝国也无法完全解决战时的后勤补给问题,只要允许士卒就粮于敌,必然会滋扰百姓,那些所谓的仁义,不过是史笔多春秋,为尊者讳而已。
魏军由鲜卑人创立,显然配不上“仁义”这个称号,缺粮的时候,汉人百姓就是两脚羊,可以杀了充饥。而元沐兰治军算是出了名的严厉,这才勉强约束住部曲只取粮食,没有发生其他着元沐兰,盯着舆图,用弯刀的刀尖顺着汳水划过,道:“徐佑兵分两路,一路从汳水,乘舟船千艘,浩浩荡荡;一路从陆路而来,同样的旌旗蔽日,首尾不见。这两路定有一路为主力,一路为疑兵……”
随军的外侯官道:“据白鹭查探,陆路有徐字帅旗,其麾下最善战的三都:虎耳都、拔山都和镇海都皆在,或许为主力……”
虎威中郎将宴荔石道:“徐佑的近卫三都,除过虎耳都全是具装,组建以来,还未曾在战场展现战力,拔山都和镇海都无不战功赫赫,若这两都在陆路,那陆路定是主力。”
“如果陆路真是主力,我军是否要在浚仪布阵,以逸待劳,等其远道而来,身心俱疲,再行交战?”直阁将军楼弥加说道。
“楼将军所言甚是,敌军势大,不如先据城以守,耗其锐气,再择机克敌。”平漠将军贺落罗连番挫败,已对楚军心生惧意,往日的豪情抛却脑后,仿佛没有城墙为依托,身前后背都变得不安全起来。
“平漠被吓破胆了!”骁骑将军尉迟信冷冷道:“徐佑手里有雷霆砲,守城无疑于等死,我军皆是骑兵,正该在浚仪周边数百里的平原上纵横来去,岂能缩在城池里,当那瓮中之鳖?”
贺落罗被点名心思,面上挂不住,但骁骑将军位阶在他之上,尉迟信又深得皇帝的宠爱,以他的家世,尚不敢开罪,强压住怒意,笑道:“那感情好,请骁骑将军率兵马前去破敌,若能战而胜之,我愿以美姬三千人、牛羊十万只、锦缎百匹作为酬功!”
尉迟信凛然不惧,哼道:“备妥你的赌注,等此战结束,我自去贵府取来!”
“好,若你不胜呢?”
“若不胜,我着妇人衣,给你端水洗脚!”
听到这,旁边打瞌睡的平南将军贺拔允也来了兴致,道:“好,我给你们当个中人,谁要是事后不认账,我可不依。”
有这位热心肠的老将军拍胸口,这赌约算是成了,不管是尉迟信还是贺落罗,谁也不敢赖账。但对鲜卑贵族而言,穿女装无疑是奇耻大辱,除了死,别无他法,所以尉迟信的赌注,其实是他的性命!
两人的争执只是小插曲,议事还在继续,龙威中郎将李冲道:“舟船行进快,水路当比陆路先抵达浚仪,我以为还是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汳水南岸……”
穆梵表示赞同,道:“兵法云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徐佑多狡诈,主力未必在陆路。”
“正是!徐佑知晓我军粮草匮乏,急于决战,若真的以为陆路是主力,迎击而去,可结果水路却是主力,被他绕到后侧,那时腹背受敌,必定大败。”李冲也是北魏六镇的名将,和穆梵惺惺相惜,交情一向不错,听得他支持,立刻思路清晰的说道。
元沐兰静听众将争执,过了一会,道:“之前占领浚仪后,我在汳水上游命人以铁锁横江,又在河底多竖木桩,足可阻挡楚军水师舟船。既断其一路,则不如趁此良机,集中兵力攻其另一路,然后再杀个回马枪……”
穆梵眼睛发亮,道:“徐佑自恃兵众,想要聚歼我军,故而分兵来攻,我正好各个击破!”他又献计道:“不过,幽都军战船高大,尤善水战,仅以铁链和木桩,怕是阻碍不了太久。我觉得可以多多搜集一些破旧的船只,凿空中部,套在木桩上,层层叠叠,沉入汳水里,再用牛车的木轮连上铁链缠绕其身……”
“妙计!”
元沐兰当即采纳,命人即刻执行,道:“浚仪城四周多水道,不利于我大军展开,故而,与楚军决战的地点,我选在这里!”弯刀从舆图上划向西,轻轻的点了点某个地方。
众人齐齐望过去,那里是中牟!
中牟从春秋战国时就是百战之地,鲁宣公会诸侯于此,秦公孙壮伐郑于此,刘邦败秦将于此,曹操袁绍大战于此。
选中牟为决战之地,是元沐兰深思熟虑的结果,她的双目若一泓清水,却又透着逼人的寒气,凡是被她目光扫过的人,无不瞬间站直身子,屏住呼吸,静听军令。
“贺落罗,由你率两千人,驻守汳水南岸的云门渡口,如遇敌船,所部尽没之前,不许后退半步。如若能阻敌两日,我为你请功!”
贺落罗的后脖颈冒出凉气,阻敌两日,不死不退,其中的凶险,想想就可怕,口中丝毫不敢迟疑,大声道:“遵令!”
“尉迟信,由你率两千人,趁夜悄悄出城,马不歇鞍人不解甲,遇到楚军前锋可寻找战机,若取小胜,随后诈退!”
“遵令!”
“李冲,由你率五千人务必赶在天亮之前抵达中牟县西北的芦庄,于两侧高岗埋伏,若遇尉迟信败兵,不要露面接应,放他过去后,然后吃掉楚军的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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