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止新听不下去,戳戳她:“你想要我帮你报仇吗?”
楼客扭头哭笑不得地压低声音:“我楼家只有这么一个能担当的人了。”
商止新想想也都是自己干的事,就不多说了,只是问了一句:“什么叫你上次和他说这句话?”
楼客稍微迟疑,含糊道:“在丞相府那阵子,怕自己没法管这里了,便先安排他长家。”
那时候楼古仍敬重她,尊崇她的付出,接道这句话时眼里有光,说“定不辱使命”,不像如今心死过半,只因为楼家无人,强迫自己接。
一座恹恹日落的府邸。
都是因为面前的长家无能。
而这个“长家”已经被明里暗里斥责过很多次,习惯地站在耻辱台上。他们是要她挥戈返日啊,别人做不到不管,她做不到就是她的错。
楼客现在却被洗去了愤懑,只心平气和地道歉,认真反省错误,一次一次说:“对不起。”
她背着的黑色影子们一次一次戳在她脊梁骨上,尖锐道:“对不起有什么用!”
“……对不起。”
……
商止新跟着她出来,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步履平静,忽然心里有些软了。
可并未走几步,竟见一个小孩从拐角而来,指着他大刺刺叫:“楼客!”
楼客转头看清人:“小溪?”
小孩扑过来挥着拳头,气得咬牙切齿:“你还回来,你会来做什么!你还我哥哥!”
楼客一愣:“小溪,你听我说……”
“别叫我!”小孩眼泪珠子一滚,恶狠狠地看着她用哭腔喊:“你不是我小叔,你不配当楼爷爷的女儿!你不是我们楼家人……”
楼客无措地退了两步,但小孩却没来得及扑上来,一个女人着急地从后面跟上一把把他拽过去,惶恐地看着她:“将军……将军赎罪啊!小子说错话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说着开始砰砰砰地磕头,看得楼客满心疲惫翻涌,竟然忽然轻轻说:“姨娘……您是怕得罪了我,下一次有祸事,我让您先去?”
那女人一下子僵住了,抬头露出一个很讨好和小心翼翼的笑,仍旧抹不掉的惊慌:“怎么可能……将军……千万不能和小孩子计较……!”
楼客收敛了苦笑,点头正色:“我仍有事。”
女人于是如蒙大赦地带着大声挣扎的孩子立刻走了。
这就是堂堂将军府……里面的人只有恨她的,和怕她的。
……
她偏头对商止新小声解释:“小赵姨娘以往和我关系最好……我及笄礼是她主持的。”不曾想如今温柔注视她的长辈,在命运下对她惊恐如此,真有些捉弄。
商止新盯着她的侧脸,迟疑地
点点头。
楼客也向前走,起初镇静,但未走几
步,忽然向左倚靠住了栏杆,抓住胸前的衣服弯腰干呕起来。
她表情很痛苦,却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忽然反复,还是将军府。
然后筋疲力尽之时苦笑着哼哼:“结果还是难受啊……”
她的将军府,于她再无亲情,再无羁绊。
……
商止新蹲在她身前,旁观了整个时光,没有c-h-a。然后伸,淡淡地说:“走,我带你去看湖。”
楼客倒在她怀里去。
————
无人打理的湖心亭已经有灰尘了,楼客坐在央垂钓,至今仍未有鱼上钩。
商止新百无聊赖支着脑袋:“楼姐姐,我知道了,你不是带我来吃鱼的,你是来带我看将军府里的人的。”
楼客点头:“算是吧。这地方自己一个人来难受。”
商止新眯眼睛:“不是吧……我看你是带我来看你多可怜呢……”
楼客垂钓的鱼竿一动。
她扭头,眼睛清澈见底:“那您觉得我可怜吗?”
风声呜咽之后,两个人长久沉默地对视,楼客的眼角仍旧有些难受时候的潮红,发丝稍稍凌乱。
于是商止新先移开目光,哑声说:“怪可怜的。”
楼客于是长叹着低吟:“太好了。”
……
商止新忽然闷笑,拿走了她的鱼竿随扔进水里,捧着她的脸吻下去:
“愿者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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