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看着像是胡说八道,可长离想到钟明烛的为人,便觉得莫名有些道理。她见识过钟明烛挑衅的本事,的确是尽往人痛处戳,多亏天台峰没别的人,才没惹出一堆麻烦。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白虎又道,这次听来,似乎是在忍笑。
“再说……”轻柔嗓音传入长离灵海,钟明烛应是不想被白虎听到,才用了传音之术,“当初若是换个人去了天台峰,怕是要憋出毛病来。”
长离回想了下,不觉点了点头。
的确如钟明烛所说的那样,以她那时的性子,几年不开口都有可能。门中其他弟子,也就风海楼偶尔会主动与她打招呼,其他弟子见了她连靠近都不敢,更别说是喊她一起下棋之类了。
钟明烛见状笑得愈发愉快:“所以说你当不好师父,我也当不好徒弟,正好臭味相投。你我相互扶持,此为情,而非虚礼。”
是情,不是礼。
长离觉得有什么在心头轻轻划过,撩拨起丝丝涟漪,那是暖流,莫名掺杂了些许慌乱,她下意识低头避开钟明烛的目光,“嗯”了一声。
钟明烛笑了笑,忽然道:“说来,你还记得若耶吗?”
“记得。”
“这次能逃出来,其实多亏了她呢。”
“为何?”长离疑道,“我好像没有看到她。”
“那是因为她还有其他事,所以先走了一步。”钟明烛又躺了回去,翘着腿慢悠悠道,“那塔由斩铁打造,普通法术奈何不得,我一筹莫展之际,那若耶正好经过,在她帮助下才能顺利引出劫火,不过后来又来了一大波老不死修士,幸好小白他们及时赶到,不然就算烧了塔也没法逃掉。”
“原来是这样,那她现在去哪了,应当好好谢谢她才是。”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那白虎笑了一声,她疑惑地看了一眼钟明烛,后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随后传音道:“以不变应万变。”
接着长离又听钟明烛道:“似乎是朋友出了意外,而若耶正在找他,才会路过六合塔。”
“朋友?莫非是叶家少主?”长离说完就摇了摇头,“可我听说他回云中城了。”
在僬侥城中,他们和风海楼一样听到了风声,说叶沉舟已回了云中城,还出手震住了其他几家。
“这我就不知道了。”钟明烛笑了笑,如此道。
两人传音交谈了一会儿,身下忽然猛晃了几下,原来是那白虎不满了。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夹杂着低啸的抱怨传来,钟明烛则冷笑道:“好好赶路,关你什么事。”
“你他妈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一瞬间,长离竟觉得那白虎的口气似曾相识,可这时钟明烛已和那白虎你一言我一语杠起来。
那白虎似乎不喜欢“小白”这个称呼,奈何钟明烛一口一个“小白”,还变着花样,长离担心惹恼那大妖,拉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太过分。可她提醒得太迟了,那白虎尾巴一甩扫出一阵剧烈的风,j-i,ng准地缠住钟明烛的袖子将她卷了下去。
“滚吧!”白虎如此咆哮道。
下一瞬,只见白衣翻飞,却是长离也跟了出去,一把接住钟明烛,身子一转,脚稳稳地踩在了飞剑上。
“别闹了,万一小白前辈真的恼了,我也保不了你。”她如此叮嘱钟明烛,口气难得有些严厉,只是这份气势只维持了最先几个字。当她发觉钟明烛的脑袋紧紧挨着自己,只消稍微动动脖子鼻尖就能擦到对方脸颊时,声音不觉弱了下来。
那双浅眸中清晰的倒影甚至令她有一瞬恍惚。
钟明烛扬起眉,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而后竟得寸进尺地勾着长离的脖子整个人都蹭进她怀中,嘴上则可怜兮兮道:“我只开了几句玩笑,谁知道前辈还会动手。”
察觉那具温度稍高的身子紧紧贴着自己,长离的心跳骤然乱了,这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在黑水岭妖窟时,也曾这般紧密相拥,可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她虽然在心中道:“这没什么。”但仍是整个人都僵住了,眼中再一次浮现出慌乱。
钟明烛侧头,悄悄瞥了眼长离的表情,当即眯了眯眼,抿嘴笑起来。
白虎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看起来恨不得将下面的山丘连同钟明烛面上的得意一起掀翻,不过最后她还是收拢不自觉弹出的利爪,干巴巴道:“回来吧,赶路要紧。”
“嗯。”
回到白虎背上,钟明烛仍旧抱着长离的手臂,长离推了两下没能推开,便只能由她去,自己则重新端端正正坐好,闭上眼开始调息。
运行一周天后,她睁开眼,胳膊上的束缚没了,只不过不是消失,而是挪了地方,钟明烛枕着她的腿睡着了。
一如在镇中客栈的那晚。
长离打量着钟明烛安静的睡颜,似被蛊惑般,探出手,只是指尖在即将触及对方脸庞时停下,然后就这般隔着些许距离,勾勒出对方眉眼的轮廓。
就算闭上五感,指尖描摹出的轨迹也和原本模样分毫无差,不知不觉中,那些线条早已烙印似的打在心中。
心底那簇火苗悄无声息再度窜起,比以前更烈。
只是她仍有疑惑,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过去的一切都披了一层薄雾,哪怕是待她最好的小师叔,留在心中的也只是一道疏离遥远的身影。只有钟明烛,不是无声而模糊的影子,无论是声音还是模样,都刻下了清晰的痕迹。
这就是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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