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
他走过去拉开窗帘,外面是青天白日。我好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的一个好觉了。
那个年轻的医生告诉我,昨天晕倒只是因为过度疲劳和情绪波动,在我不省人事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把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一遍,总之,输完营养液我就可以回家了。
还没等我品尝一下劫后余生的喜悦,只听杨从白说,“给你同事打电话报个平安吧。”
……坏了,谢维找我倒底有什么事来着?!
我连忙坐起来找手机,却是在杨从白手里。他递给我手机,说去给我办出院的手续,然后就带着那个年轻医生出去了。
电话那边谢维激动得不得了,说马上过来看我,我告诉他不用,他不听,急吼吼地说了两句就给我挂断了。
“爸爸,昨天吓死我了。”悠悠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我心疼得不行,“对不起啊,爸爸现在没事了,不信你看!”
我夸张地晃晃脑袋,又抖抖手脚,但他对我拙劣的表演视而不见,“杨叔叔说你以后必须要好好休息。”
哦,看来这一大一小已经彻底握手言和了。
想到杨从白不仅送我来医院,还替我带了一夜孩子,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想必火锅也是他买了单,还有我的车现在是在哪……
我的表情可能让悠悠产生了误解,他很担心地问,“爸爸你怎么了?头疼吗?”
“没有,爸爸可能有点睡多了……”
悠悠迫不及待地跟我分享昨天是怎么来的医院,他第一次坐救护车,害怕之余居然还挺兴奋,给我好一顿描述。正说着,杨从白回来了,他问我们饿不饿,中午吃什么。
“鱼丸米线!”悠悠毫不犹豫。
杨从白掏出手机,“好,我看看这附近有没有。”
悠悠钻到他的怀里伸手去够手机,“我也要看!”
他们叫外卖的功夫,我看了公司的邮件,但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定好外卖之后悠悠说要上厕所,杨从白给他开了洗手间的灯,但悠悠坚持要去外面走廊里的那个。
我这才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病房,有够高级的,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估计一晚上要不少钱,也不知道他们给杨从白打折了没有。
“你陪悠悠去走一走吧。”杨从白说。
他给我拔了所剩不多的点滴,把我们带到走廊,指了洗手间的方向给我。
不远的一段路,悠悠紧紧攥着我的手。回来的时候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了脚步不肯再向前。我问他怎么了,他抱住我的腿,也不肯出声。
我心疼了,这回他被我吓得不轻,昨晚在医院大概也没睡好。
我蹲下来哄他,“吃完米线咱们就回家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又问我,“爸爸,杨叔叔是不是要走了啊?”
我一愣。
悠悠哭了起来,“我怕你下次晕倒的时候,杨叔叔不在呀!”
他的眼泪来得仿佛洪水猛兽,毫无征兆,又波涛汹涌。静悄悄的走廊里回荡着悠悠嚎啕的哭声,把我这个老父亲的心都要哭碎了。我一边用袖子帮他抹眼泪,一边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爸爸不会再晕倒了,爸爸以后一定好好休息,爸爸跟你保证……”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并不相信我。
“米线来了。”
我抬起头,看见杨从白。他低头对悠悠说,“跟叔叔一起下楼去拿米线好不好?”
悠悠只是抹着眼泪。
杨从白很耐心,“不去拿米线的话,爸爸就要饿坏了。”
悠悠放下小手,吸了吸鼻子,狠狠地点了点头。杨从白把他抱了起来,又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他对我说,“我带他出去走走。”
我一个人回到病房,坐在床上发愣。
悠悠的话仿佛给了我当头一木奉。我纵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家庭很脆弱,但也没想到这么禁不住考验。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我真是不敢想。
沙发上放着我们的衣服和背包,摆放得整整齐齐,还有几样零食和文具,估计是杨从白买来哄悠悠的。
这次真是欠了他一个不小的人情。
本来,见面之前我还有一些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可笑想法。毕竟这么久没见,我不说逞强,至少也想让他看看,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也过得挺好。可偏偏事与愿违,不仅丢了人,还给他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坏了,他今天中午的飞机啊?!
我心急火燎地打电话给他,接通之后却传来悠悠的声音,“爸爸,我们马上就回去了!”清脆得根本听不出来这小子刚刚还大哭过。
我急了,“快让你杨叔叔听电话!”
“怎么了?”那边传来杨从白的声音。
“你今天几点的飞机?”
“我改签了。”
“啊?”
“米线到了,我们这就上去。”
杨从白说他改签了飞机,续订了酒店,明天早上回北城。我一听,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排的班,要是耽误了他工作那我可就罪过大了。再说,他送我来医院还可以算是人道主义的救死扶伤,但机票和酒店那就是真金白银了。我不好意思当着悠悠的面跟他提钱,但又不能什么都不说。
“师兄,这次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啊。回头你一定得让我好好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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