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出两步打算追上去,却因为靠着柱子休息了片刻而提不起力气,眼前一花。
这病秧子身体还真是不争气。
顾不上疲惫和疼痛,稳住身形,朝背影大喊:“李越!”
圣上脚步顿了顿,还是回了头。
李怀安看着同样强撑着的侄子,方才的执着都消失无踪,高昂的语气也低落下来:“别再受伤了。”
李越有些怔愣,最终点头答道:“好。”
台上一群人几乎都跟着圣上下了瞭望台,更多人在城中集结,纷纷骑着战马。
李怀安追到台边,探身朝下看去。
路边扎了一些火把,发出微弱又浓烈的光。李越翻身上马,抬头遥望一眼,便挽绳扬鞭,御马狂奔。浩浩荡荡的骑兵绝尘而去,飞速驶出城外,一路向北。
太上皇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台上还留下来的几个人,除了军医还有三五名士兵,都是他不认识的人。
“突然这么安静。”他嘟囔了一句。
战事在顷刻间席卷了延州城,又一瞬间远离。动乱之后的城中安静异常,大多数百姓早在几天前就已携家带口逃走,留下来的也藏在深巷中,不敢出门。
城外横尸遍野,无人说话;城内的活人也不愿开口。
倒是与和平年代的夜晚一样安静,只是和平时的安静让人心安,战时的安静却总让人嗅到一丝血腥味。
士兵们听清了他的低语,却没敢接话,只有军医犹犹豫豫开口道:“您需要立即休息。”
太上皇戏谑看过去:“你也觉得我像随时会晕过去的样子吗?”
军医的小山羊胡子抖了抖,垂下眼默认了。
李怀安方才跟上去两步,确实是想和李越一起追赤余人。但他一迈出去便知不太可能了,恐怕没等他跨上马走两步,便会直直坠下去。
“那就走吧,随便找个地方先坐下来,休息片刻再说其他的事。”
他挪动绑了石块般的腿,慢慢下了瞭望台。
放眼望去,城内到处都有魏军在给战场善后。夜色渐深,鲜血已经看不分明,数不清的火把照着,竟还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温馨感。
然而李越还在领兵追敌,这里已经不算最前线。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也不知道到何种地步才算战胜。
他想了想,打算去找留下来的将领,商量一下把城外的大营迁至城中。免得战线越拖越长,而后方补给过远。
李怀安转身,对着离得最近的一个年轻士兵招了招手:“贺将军还在这城中吗?”
士兵垂首答道:“贺将军与陛下同行,不在城中。”
“那你把那位……”他努力回想那人的姓名,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艰难道,“把这里军职最高的人叫来,一同商量军策。”
“是!”
士兵退下传令去了,李怀安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军医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太上皇动静,便问道:“您不是说寻个地方坐下休息吗?”
李怀安眉头深锁,额上浸出一滴冷汗。
他也想走,奈何迈不动步伐,强忍到现在的后果便是头痛又席卷而来。
看来坐是坐不了了,他只有不省人事躺着的份。
这念头一闪而过,便瞬间失去所有力气,整个人向下坠去。
*
从前李怀安一旦昏迷,便爱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在赤余那几年,常梦到的是故乡故人。回到魏国后,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常梦到的就变成了赤余的那段痛苦回忆。
可这一回,他好像没有梦到任何东西。只隐隐约约觉得整个人泡在了一池水中,身上的衣裳黏着皮肤。
难受之余,还能感受到全身上下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酸痛。
让他在昏迷中也不好过。
带着一身倦意醒来,睁眼便是一片黑暗。
身体朝一边蜷缩着,他分不清自己躺在何处,只觉得身下既不像冷硬的地面,也不像军营里硬板的床榻。
手指张开,触摸到的是柔软的衾被。
李怀安试着动了动身子,这才觉得全身上下都出了一层冷汗。贴身的衣裳被汗浸s-hi,黏在皮肤上。
缓缓坐起来。身上仍然酸痛。但比昏迷之前好了许多。渐渐适应了黑暗,能看清了一些东西。
这是个中原人的房间,而且还是有钱人的,陈设摆放皆略为奢侈。
李怀安拿不准自己的处境。几乎怀疑自己还在高烧中,脑子被烧糊涂了。
这还是延州城中吗?
他摸索着下床,光着脚找到烛台,用一旁的火折子点燃。
室内总算有了光亮,他举起烛台,走到窗边。正准备偷偷摸摸开窗看一看外面情况,便有人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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