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个睡眠舱中醒来。
静脉输液的导管正扎在他的手臂上,体感温度极低,导致正常温度的注s,he用液体涌入血管时竟带来异样的温热与痒意,就像在冰天雪地里跋涉已久的浪人将冻僵的双手猛地泡进温泉里。
那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他略一挣动,舱内的亮度随即由昏暗转向明亮,空气流动的速率加快,s-hi度温度随之调整。
一连串欢快雀跃的电子音符后,甜美的女音响起:【编号a1019530,以下是您身体的各项指标。】
话音刚落,面前的玻璃上投s,he出一大堆数字,宏观到身高体重体温心率血压,微观到红细胞平均血红蛋白浓度左心室舒张压嗜酸粒细胞占比等,比常规体检详细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徐迟在医学方面毫无建树,他只能从不断标红的上下箭头中读出:他的身体状况有点不尽人意。
好吧,不是有点,这数据放到临死病人身上也不违和。
他忽然有些烦躁,从玻璃小窗往外看,看到白色天花板以及红橙蓝的墙壁——噩梦尚未结束,他又回到原先那个光影魔方出现的小房间。
他伸手去按舱门的开启按钮。
【友情提醒,您正在接受营养液供给,请勿乱动。】
徐迟瞥了眼手臂上的导管,随时会挂掉的身体指标还在余光中疯狂跳动,他安静下来,躺好。当然不是求生意志作祟,他忽然对这个睡眠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睡眠舱上跳动着日期与时间:
3102/06/06
永川时间:22:17
徐迟的目光死死粘附在那串数字上,缓慢吐气。3102年,距离他上次躺进睡眠舱被迫进入冷冻状态,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年。
二十二年……太阳x,ue传来尖锐的疼痛,仿佛有人用破冰之斧一下一下凿着他的大脑沟回。
姓周的那小子说,他苦心维护为之披肝沥胆不惜粉身碎骨的天合政府早已垮台。
一时间,几天来刻意屏蔽的一些画面呼啸着纷涌而来。
“你生来就是为了守护这片国土,和这片国土上的子民。”两鬓斑白的老人坐在庄严的司令台后,他的面前,c-h-a着天合国旗和兵团军旗,旗帜后威严的嗓音充满了沧桑浑厚的力量感,“你的将士是你的部下,更是你的兄弟。你是帝国的守门人,更是人民的瑰宝,救赎兵团在战火中孕育而生,也终将消亡于太平盛世,希望你铭记于心。”
“是,元帅!”
“好了,快去看看崇飞吧,这次行动折了他几员大将,这会儿估计又霸占着c,ao场练兵撒气呢。”
“他……就这个脾气。”
“脾气差点好,当兵的多少都有点匪气。我从来不担心他,我担心你。”
“我?”
“嗯,你小子啊……”老人从座位上起身,扣上纽扣与年轻人并肩往外走,背着手揶揄,“把事儿闷在心里都闷出味儿来了,十米开外我都能被熏着。”
徐迟喉结微动,左手缓缓抚上心脏的位置,逐渐收拢,攥紧衣料。他脖子里的名牌紧贴皮肤。烫得宛如烧红了的烙铁。
老人的音容相貌恍如隔世,思维却不肯停留,残忍地跳跃着向前。
国王的后花园,不祥的铅云笼罩大片大片的金色鸢尾花。世上本不存在金色鸢尾,这种花是培育出的珍稀品种,是天合皇室的专供观赏类花卉。
“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就他妈是个废物!你他妈的就为了保护一个废物,拿枪指着兄弟的脑袋?徐上将,你还记得兵团的第一宗旨吗?!”
金色花海绚烂无比,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们他妈的就是被造出来的战争武器你还不明白吗?那帮老头子是怎么对我们的?双刃剑!危难时候不得不用,用完了就丢掉,烧毁,监视!奶奶的,可我们是活生生的人啊!我们不是一把刀,一把枪,或者随便什么称手的兵器,我们是人!上将!你清醒一点!”
年轻的上将有自己坚持的信念,面对声声泣血的控诉无动于衷,冷冷道:“曹崇飞,放下武器。”
“上将!”
“我说,放下你手中的武器!”
“你扪心自问,到底值不值得……”
“中将!同一句话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曹中将泛着红血丝的眼睛里现出绝望疯癫的神色,他苦笑两声,拨动手枪的保险栓,扣住扳机。然后他用口型无声讥讽:“怂逼!”
周围机关枪的连发功能启动,发出一串短促的火药爆炸声,血雾弥漫,天降大雨。血水蜿蜒至黑色皮靴旁,在沾染上之前,皮革军靴一脚踩上去,血水迸ji-an至裤脚,留下难以抹去的痕迹。
“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金色鸢尾沐浴着腥风血雨,盛放得越发高贵耀眼。
徐迟闭上眼睛,断断续续的思绪在他的大脑神经元之间反弹。他听见自己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肺脏抵住肋骨内侧。
“呼——”
身体的痛楚溢出喉咙,他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这时,友情提醒再次响起:【舱内配备了全息模拟交互系统,欢迎使用。】
二十几年前的睡眠舱除了提供基础医疗和安眠服务,其他什么也没有。现在这玩意儿显然更新进化了,什么模拟系统?为了把自己从沼泽般黑深的负面情绪里拉出来,徐迟不得不强制性地把注意力集中到别的事情上。
他点了那个推送上来的图标,屏幕上出现几个图形选项:画着刀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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