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不讲理,但你们是恶心。”齐嘉豪说。
盛望对“恶心”这个词几乎要有条件反s,he了,整个寒假都因为这个词笼罩在令人窒息的盯视里。以至于他听见这两个字就烦躁至极。
奈何齐嘉豪还在说:“都觉得我垃圾、傻逼,但是以前冲着垃圾老齐长老齐短的也是你们。那你们算什么?”
高天扬:“我们瞎行吗?”
“是挺瞎的。”齐嘉豪点了点头,又看了盛望一眼,一字一句地说:“供着两个同性恋当宝,”
盛望脑中嗡的一声,楼梯拐角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楼上楼下的教室喧闹不息,却好像被阻隔在厚厚的磨砂玻璃之外,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模模糊糊的,他听不清楚。
他只有一个念头:果然……
那柄悬在头顶的剑时隐时现,果然没有消失,只是在等一个时机轰然砸落。它大概是冰做的,否则碎片埋到头顶,怎么会让人遍体生寒。
“你他妈放什么屁呢?!”高天扬最先从怔愣中反应过来,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愤怒不已。
齐嘉豪拽,说:“你不知道啊?你最好的两个朋友兄弟乱——”
“伦”字没能出口,盛望已经一拳砸了过去。
高天扬怎么破口大骂的、鲤鱼是怎么劝架的,徐大嘴又是怎么抽身从礼堂赶过来的,盛望都记不清了。
他不知道齐嘉豪为什么最初选择不说,后来又没能忍住。他只知道对方开口的那个瞬间,他跟江添堪堪维持的平衡被毁得一干二净。
钢丝锵然断裂,他们两脚一空,直坠深渊。
等他终于砸落在地,怔然回神,他已经站在了政教处办公室里,盛明阳在不远处,听着齐嘉豪奋力辩驳。
徐大嘴信奉一切事情低调处理,能少牵涉几个人就少牵涉几个人,除了消息灵通闻讯而来的盛明阳,再没有别人。礼堂那边一切照常,学生代表发言刚刚结束,台下家长们掌声热烈。对比之下,这间没开空调的办公室冷得像冰窖。
齐嘉豪说他没撒谎,他看见过,就在艺术节那天,他只是当时不想说。
盛明阳说:“我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我信他做不出那种事。学校这种地方不是有监控么?是真是假,一查就知道了。十几岁的学生有点冲突口角很正常,急起来口不择言,这都可以理解。但是风言风语拦不住,传出去就害人了。老徐,帮我查。”
他或许是真的不信,也可能是在找证据支撑自己。他的每一句话都很平静,却像是摁着盛望的肩膀,一刀一刀扎进他身体里。
……
也不全对。
盛望想,其实也是他摁着盛明阳,一刀一刀地扎过去。
他在徐大嘴站起来的时候开了口,声音沙哑。他说:“别查了。”
假期没结束的时候,盛望总会想。时间久了他和江添会变成什么样。但他忘了,他们隐患太多,连“久”的机会都不一定有。
第92章 荒原
江添的座位在主席台最边上, 他其实发完言心思就飞了, 但扭头就走实在不合适, 愣是被何进摁到了下一个流程开始,才逮住机会离开。
他几乎是大步跑回明理楼的。盛望终于搬回了a班,他占了很久的座位终于能还回去了, 从此往后他不用抬头就可以看到对方的影子落在他的书桌上。
可当他跑到顶楼,扶着后门门框刹住脚步,却并没有在教室里找到盛望的身影。
教室氛围很奇怪, 从他进门起嗡嗡的嘈杂就被摁了静音键, 所有人都抬头望向他,却没人说话。
江添愣了一下, 走回自己座位边问高天扬:“盛望呢?”
周围人的表情瞬间古怪起来,就连高天扬也僵了一下。江添抬起眼, 发现鲤鱼和小辣椒在前面欲言又止。
那个瞬间他心脏忽地一沉,仿佛有所感应。
“看什么看, 自习呢!”高天扬冲周围喊了一句。他扔开一字未动的卷子,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拉着江添出了教室。
“盛哥去政教处了。”高天扬说。
“为什么?”
“打架。”高天扬迟疑片刻, 又补充道:“因为齐嘉豪说你们……”
他声音蓦地低下去, “同性恋”这几个字说得异常含糊,总觉得当面说这个就像给江添直直捅了一刀,血淋淋的。
而当他说完再抬眼,江添已经大步下了楼梯,眨眼便消失在了视野里。他只记得对方跑过楼梯拐角的时候, 嘴唇紧抿,脸色一片苍白。
奔往政教处的路上差点撞到人,但江添已经记不清了。他满脑子都是盛明阳从礼堂前排猫腰离开去接电话的一幕。他不敢想象两者之间的联系,就像他不敢想象盛望孤零零地站在政教处的办公室里。
而当他直闯进那间办公室,却只看到徐大嘴c-h-a着腰愁眉不展地站在窗边。
被推开的门“砰”地撞在墙上,他在木门的颤动声中张开口,嗓音艰涩:“老师……”
徐大嘴转过身来,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说不上来是想骂他还是想叹一口气。
江添努力压着呼吸,问道:“盛望呢?”
“走了。”徐大嘴说。
有那么一瞬间,江添皱着眉,似乎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他脑中嗡然一片,像是浸没在了冰河里,一阵一阵冷得发麻。
“什么走了?”他听见自己不解地问了一句。
徐大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被他爸爸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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