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俱在,见面礼什么的终究只是个小小心意,陈向晚接了就不再多看,估计是不会当着送礼人的面拆开了。就在她对面,跷着二郎腿还转着一支笔的家伙正是林家栋,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望着陈向晚,悠悠地开口道:“你才比我们大了五岁,竟然就敢说看着我们长大?那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吧,向晚姐姐。”
“姐姐”二字被他咬得怪腔怪调,百转千回,让人想不笑都难。
在一片愉悦的笑声中,郑予北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恩师,却发现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小细节。陈扬的左手很快从叶祺肩上撤下来,右手却顺势摸了上去,在后颈上加力摩挲了一下才放开。在那种纯粹面对小辈才会有的笑容里,叶祺却带上了一丝特殊的慵然,甚至微微眯了一下眼,像冬天的太阳一样懒洋洋地放出光来。
那两个人之间,自是有一番不与外人道的旖旎佳话的。
那一刻窥探他人幸福的郑予北实在还年轻,只知道自己羡慕得眼红,却不明白那就是他对天长地久最初的祈望。
人海茫茫,总是一个人流浪也会习惯起来,再没什么凉薄值得抱怨。孤狼一般的郑予北其实以前并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输给林家延给他的耳鬓厮磨,从此贪恋起家的温暖,从此厌倦了羁旅天涯。
陈扬和叶祺从没有人间烟火的负累,多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也大大异于常人。他们热爱表演艺术,追逐着这座城市里的每一场演出,电影更是一部不漏地一一过目。他们半个月前就订好了这一晚的票,要去大剧院看新排的芭蕾舞剧《天鹅湖》。因为小辈们扎堆来访,陈扬索x_i,ng就打电话去多订了四张票,一行六人开了两辆车过去,势头堪比领导视察。
座位号都是连着的,林家延从叶祺手里接过两张票,默默牵着郑予北的手走在最前面找位置。剧场被分为三块,每块最外沿的椅子侧面标着排号,椅背上才是座次,郑予北很认真地低着头在看,林家延就有些偷懒了,凑在他耳边低声说着:“叶叔叔挑座位早就成了j-i,ng怪了,凡是他订的票,我们坐下来都会发觉跟舞台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都是刚刚好的。”
“什么叫刚刚好?”
郑予北已经找到了,一面拉着林家延往里走,一面礼貌地探身招呼紧随其后的林家栋和陈向晚。
“就是我能看得比较清楚,又不至于看到演员脸上厚厚的白粉和血红的唇彩。其实这个距离真不是好预估的,比如话剧演员有些年纪挺大了才步入鼎盛期,那个妆就非常浓,订票最好往后一点,芭蕾舞剧不存在这个问题,所以今天就订在比较前面的地方。”
郑予北悄悄看了一眼他的叶老师,发现他正在随手理顺陈扬的衬衫领口,转回来就用了更低的声音:“他看着实在不像这么j-i,ng于算计的人。”
林家延微微一笑,眼里透出些茫远的神往:“他和陈叔叔都是深不可测的人……真正会算计的人从来是看不出来的,我们小时候只知道跟他们在一起诸事顺利,大了才知道他们前前后后赔进去多少心思。”
郑予北也开始回忆自己记忆中的叶祺:“嗯,叶老师看着淡淡的,学校里的人际关系倒是出乎意料的好,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往里用的心思。”
“那时候我们三个男孩儿都小,恐怕自己都说不出自己具体喜欢什么,只知道别人有的就要去抢,抢不到就闹。可叶叔叔居然能记得我喜欢蓝色,家栋喜欢黑色,小棠喜欢白色,然后陈叔叔给我们买的玩具就从来不会引起哄抢事件……”
郑予北丝毫不掩艳羡,直勾勾盯着他,道:“从小就有这么多大人照顾着,怪不得你现在也会照顾别人。”
林家延又笑,反正灯也暗了,吻一吻他的大狗不会有人看见:“什么照顾别人,你是想说照顾你吧。”
郑予北干脆耍赖到底,伏低了脑袋在林家延脖子里一阵乱蹭,非要讨得他两只胳膊都抱住他才算完。
福利院是个什么地方,能给孩子提供怎样的成长氛围,这些林家延想想也能知道个大概。说白了他就是迫不及待要把郑予北带进他的家庭,先让他认识自己的兄弟姐妹、亲朋尊长,然后再正大光明带回家去,全当给他们林家找来了第三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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