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平心而论,江由这个名字在他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多少有一点,让他在面对这个阔别四年的少年伙伴时不得不谨而慎之,并不想伤害他分毫。
在再三的婉拒、拒绝乃至决绝之后,郑予北跟林家延一起走进他自幼生活的孤儿院——自然也是江由自幼生活的地方——时,不幸又看到了江由那张怎么看都有些怯生生的白皙脸庞。
“予北哥……”江由从孩子堆里站起来,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甚至在看到林家延的时候还能留住六七分,可见已经比小时候长进了许多:“这位是?”
任何心怀爱情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是慧眼如炬的,勿论向来心细的林家延了。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里分明闪着迷恋,或者,由来已久的迷恋,转瞬就让林家延明白了至少一半。
“哦,这是我男朋友,林家延。”郑予北下意识往林家延的方向退了一步,伸手挽住了他:“家延,这是从小跟我一起在这儿长大的江由,我们小时候关系不错。”
林家延自然是全神戒备,似乎与生俱来的稳妥温平忽然成了难以言喻的气场,把他自己和郑予北严密地罩了起来。他微笑着伸出手去,与江由短暂地交握了一下,颔首道:“你好,久闻大名。”
江由才刚走出大学校园不到半年,与小有名气的土木工程师林先生相比,生嫩了实在不止一点两点。林家延话音刚落,他便惊喜地望向了郑予北,谈话间雀跃得简直要飞上天去:“予北哥,你提到过我?”
郑予北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得顾左右而言他。
其实他根本没有提过这个名字,看现在这个情形,要不是迎面撞上了他是永远也不会提的。林家延不过是心念一动,故意说出来试他一试而已,没想到正中红心,把那双眼睛里的痴缠看了个一清二楚。
然后他就吃醋了。
这是个比他自己年轻了不止一两岁的孩子,穿得一身洁净,笑容羞涩柔软,外观条件是无可挑剔的。他跟予北一起长大,一定像仰慕兄长那样追随了予北多年,而且至今不改初衷。他肯定喜欢予北,恐怕在他们两个情窦初开的年华里还多少有过些旧事,是深是浅就不得而知了。予北昨天在越江隧道里接的电话必然就是他打的,看样子十分不悦,大概是这孩子进来缠得太近了,予北受之不起……
电光火石间,林家延回顾了从他们开始约会至今,郑予北的全部可疑之处,从而断定江由追郑予北是最近一两个月才发生的事情。
这么一追溯,上个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倏然被放大了无数倍。那就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晚上,林家延开着车载郑予北去看话剧。林家延前一天想把车里的cd换一批,结果拿上去了一堆却忘记拿新的下来,于是车里就用很小的音量收听着广播。后来郑予北很突兀地伸手关掉了,硬说他不喜欢主持人傻乎乎的风格,话未免说得生硬了些,当时就引得林家延多看了他好几眼。
现在想来,那一定是个关键点……也许江由的工作就在广播电台,他参与了那个时段广播节目的编导或者主持,而且这个工作他做得时间并不长,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月。
郑予北忙着跟小朋友们解释“为什么郑哥哥今年过年不能来”的时候,林家延已经在一分钟内把一切都理出了头绪,一张脸彻底地y-in沉了下来,只剩下唇边的笑容还维持了应有的弧度。
郑予北说完了想赶快走人,一抬头便看到这么一副诡异的表情,当下就被恐吓了,忙不迭凑近了去拉林家延的手。
可对方看透了他的意图,站姿从双手自然下垂立刻变成了抱臂而立,让郑予北小小地尴尬了一下。他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终究还是以沉默或淡然为主的,总不好在人前拿出家里那副满地打滚求抱抱的德行来,也只能干咳了一声,用眼神询问林家延可不可以一起离开了。
只是有人喜欢郑予北而已,又不是郑予北移情别恋。林家延看他的大狗讪讪的,心里很快就像流沙一样陷进去一块,软得始料未及,干脆主动过去抓住他,两人步调一致朝着一旁呆立、满眼艳羡的江由点了点头,然后就携着手走了。
这事儿来得快,去得更快,等他们回过神来,已经又回到家里了。客厅里的长沙发他们各占一端,林家延冷着脸郑予北缩着脖子,乍一看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我问你,你今天知不知道江由在那儿?是不是故意拉我去给他看的?”
郑予北发现这场谈话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预料范畴之内,不由惊讶地抬起头来:“你怎么……不先问点别的?”
“先回答我。”
“我不确定,但我知道很有可能在。”
林家延对他的一脸苦相熟视无睹,拿起果篮里一只无辜的红富士,咔嚓一声咬得汁液四ji-an:“我都猜到了。江由比你小两三岁的样子,小时候应该挺崇拜你的,后来就变成喜欢你了。他刚工作没几个月吧,大学刚毕业就回来找你了,想再续前缘……都没错吧。”
郑予北苦笑了一下,由衷认为男朋友太j-i,ng明了也挺纠结的:“对,都没错。可他回来不是再续前缘的,因为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我一直把他当弟弟……”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林家延气坏了,或者说被陈醋泡起来了,居然张口跟郑予北同时说出了“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立时让他的解释成了异常辛辣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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