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角落处幽暗的一线光,侍应生把那卡纸递到郑予北眼前:“您看,这里的落款就是您的名字。您这是……写了这张纸要约人去听音乐会对吧。”
这一惊非同小可,郑予北定了定神,语气仍是掩不住地急切:“请问你是什么时候捡到的?”
“大概就十分钟之前吧。”
郑予北拿起那杯刚送来的j-i尾酒,随便扔进去几块冰就站了起来,简短地谢过那位如神兵天降般的侍应生,一路拨开人群往吧台那儿去了。
舞池之畔,灯火阑珊,果真坐着那个他想见却见不到的人,林家延。
“……是你?”恍惚中有个人影向自己靠过来,林家延转头去看,一片光怪陆离过了好几秒才聚焦完毕。
郑予北在他身边坐下,并且把吧凳往他那边移了不少:“嗯,很不巧,是我。”
林家延怔了片刻,忽然笑了,整个人一下子生动起来,像一盏墨汁泼上了素白锦缎:“我是不是上辈子欠过你几亿两白银?居然在这儿都能遇上你。”
就算他喝得实在不少,他也还记得郑予北根本不知道他今晚去了什么地方,跟踪他到这儿就更无从说起了。这只能是巧合,或者说,天作之合。
“你当你是腐朽无能的清政府?你知不知道几亿两白银是多大的数目,庚子赔款总数才多少啊……”
林家延听了也还是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荡然无存,垂下头的时候甚至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温和,像是忽然露出了本来面目似的。
郑予北再怎么看得入迷也明白了,他这肯定是碰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跑到这儿来买醉的。不高兴了就想进酒吧的人多得是,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但不知为什么,林家延这副样子让他根本看不下去,心底酸涩得难以忽视,连偶遇他的惊喜都被大大冲淡了。
几番笑语之后,林家延显得有些疲惫,但那酒却喝得又快又猛,几乎一仰脖就是一整杯下去,比喝水还干脆。郑予北看他不太对劲,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一会儿,绕到吧台另一侧去叫住了调酒师:“您好,打扰一下。”
说着,一张纸币就悄然塞进对方的上衣口袋里:“那边那位穿深灰色外套的……对,就是他,他今晚到底喝了多少?”
调酒师探身望了一望,笑着答道:“我没替他细数,但肯定是醉了。”
郑予北有些惊讶:“什么叫肯定醉了?”
“就他喝的那个量,牛都该醉了。”调酒师转眼又把钱交回他手里,笑容里掺着些微暖意:“林家延常来,我们都认识他。他老是独来独往的,进了我们这儿只是喝酒,你要是能照顾他就挺好的,不用特意来贿赂我。”
人家都这么说了,再给钱简直是不识相。郑予北赶紧把钱收了,笑了笑算是表示感谢,很快回到林家延那儿去:“别喝了,我们走吧。”
林家延都快醉眼朦胧了,但口齿还是极为清晰:“走?你想带我去哪儿?”
郑予北还真被他问住了,他只是想把林家延从这个冷冰冰又乌烟瘴气的地方带出去而已,至于去哪儿,大可以过一会儿再说。
这样想着,他便慢慢搭上林家延的肩,顺着那短短一段利落的肩线抚摸了几下,俯身附到他耳边去:“家延……你不讨厌我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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