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太可笑了。
“还笑得出来?”女警察拿着本笔录坐到塑料桌后,竹筒倒豆子似的问他:“姓名,年龄,职业,受教育程度,说说。”
“我叫寻聿明,寻找的寻……”寻聿明耷拉着肩膀,不冷不淡地交代着个人信息,他眼里透着破罐破摔的颓丧,连恐惧都没了。
女警员听他说到“我是西湾医院的大夫”,蓦地抬起头:“前段时间上电视那个是你吗?”
“是我。”寻聿明颔首。
女警员显然没想到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会公然在机场撒泼,态度顿时和缓了不少,“那你为什么打人?”
“为什么?”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冲动役使着他,愤怒驱动着他,拳头便不由自主,挥了出去。
寻聿明深吸一口气,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事无巨细,将这些年与安格斯的恩怨情仇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本以为再提这些事,自己心里一定会酸楚,没想到竟说得如此平静,仿佛置身事外。
“我知道了,你在这儿等会儿。”女警员起身出去,不知和谁商量了什么,很快又回来说:“看在你态度还算不错,受害人也不追究的份上,这回就放你走了。十五个工作日内,去指定银行把罚款交了。”
寻聿明道声谢,让她给自己解开手铐,活动活动手腕走了出去。
庄奕正等在门口的走廊里,见他出来,先递给他一杯热奶茶,“怎么样?哪儿不舒服吗?”
恰巧女警员从里屋出来,闻言翻了个白眼,没挨打没挨骂,不过是在里面稍坐片刻,怎么会不舒服?
“我没事儿。”寻聿明笑笑,接过奶茶喝了一口,“去拿行政处罚单吧。”
“你还知道行政处罚单呢?”庄奕故意逗他,“看来不是头一回犯事儿,二进宫了。”
寻聿明弯弯嘴角,没回答。
庄奕小心翼翼地打量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人还是那个人没错,只是在他眼神里看不到寻聿明,似乎站在身边的只是一副空壳,灵魂却消失不见了。
“你等等我。”庄奕让他站在派出所门口,自己去办公室领了处罚单,出来说:“跟我过来。”
他拉着人走出院子,停在一处安静无人的树下,路旁灯光隔着稀稀落落的树叶漏下来,给彼此的面目扑了一层细纱。
庄奕握着他肩膀,认认真真说:“明明,你听我说: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也不要灰心,因为你还有我。明不明白?”
寻聿明望着他笑了笑,点头之间,一颗泪狠狠砸在庄奕心上。
“我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评论支持,由于回复要输入算术题(!)的验证码,我实在无能一一回复,给大家鞠躬。
第81章 小花猫
“明白怎么还哭呢?”
寻聿明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表情明明白白写着, 他被人欺负了。庄奕最看不得他这样, 一颗心被他攥得死死的, 仿佛时光倒流, 又回到了十多年前, 初次认识他的时候。
那时的他脆弱又坚韧,却远没有后来的强大自信,无时无刻不在害怕,不在委曲求全,总是被人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便像现在。
“你这不是招我心疼吗?”庄奕翻出袖口柔软的内衬,给他轻轻擦拭脸颊,“都哭成小花猫了。”
寻聿明甚至没有呜咽, 眼泪像天上落下的雨水,一滴两滴从他盛不住的眼窝里淌出来, 好像永远不会停止。
“我没有哭。”他还不肯承认, 幸而树下y-in影遮着脸,否则谎言定会被当场揭穿。
庄奕卷起自己沁s-hi的袖子,拥住他笑了笑:“嗯,我们小耳朵才没哭, 是天上下雨来着。”
寻聿明弯弯嘴角, 靠在他肩上,心里那点压不下的不甘平息了些许,怔怔望着枯黄树叶不做声。庄奕双臂拢着他, 在这小小一方天地里,来回来去地摇晃。
“明明呀明明,我的耳朵宝宝。”他低低的声音喃喃不休,“谁欺负了我的明明,哥哥一定打他。”
寻聿明趴在他身上,闷闷的鼻音“嗯”了一声,“可是……我好难受。”
他真的好难受,就像亲眼目睹美梦破碎,就像心心念念得到后又失去,就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生生夺去,终于拿回来却要被千夫所指德不配位。
自从得奖后,他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多少人当着面对他恭维赞美,背后里却戳着他的脊梁骨酸一句“不过是运气好”。
天长日久,连他自己都几乎信了。他有多渴望、多迫切证明自己,就有多不甘、多委屈,可到头来才发现,原来都是徒劳。
安格斯夺走的不是他努力多年的研究成果,而是他的自信、他的光芒、他的荣耀、他所有赖以为生的氧气。最可笑的是,他竟还对强盗感恩戴德那么多年。
他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寻聿明忽然觉得自己好累,他从出生起就被抛进命运的洪流,在浪潮中反复挣扎呛水,数度险些淹死,又数度缓过一口气。好不容易在暗涌的裹挟拍打中学会逆流而上,苦苦行舟许多年,最后却什么也不剩,一个浪头过来,又要从头开始。
可他已经筋疲力尽,努力不动了。
庄奕真的是后悔,如果当初他能强硬一点,不要脸一点,没那么体贴,没那么故作潇洒,或许就能强留寻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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