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打扰我。”寻聿明抬起手背搭上眼眶,故意遮着不看他,“走开啊,我计时呢。”
“我帮你计。”庄奕轻轻拍他胳膊,怕他难为情又关上灯,就着走廊里昏暗的光线,与他在y-in影里聊天:“我记得以前你跟我说,外公就是这样哄你的。”
从前上学时他们一起住,寻聿明有次得了流感,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浑身无力。庄奕请假回去照顾他,听他说了许多外公的事。
小时候他怕热,家里又没空调,夏天夜里总是睡不着。外公便拿一条毛巾被盖在寻聿明肚子上,一边给他扇扇子解暑,一边哄着他睡觉。有次寻聿明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外公已经趴在他旁边睡着了,手里兀自拿着把蒲扇摇动。
那时他常感冒,特别是冬天,一得病就咳嗽,嗓子痒痒喘得厉害,成宿成宿睡不好。外公不懂医,怕抗生素吃太多不好,便将雪梨削成小块搁在碗里,放到床头,每当他开始咳嗽,便喂他一块。
这些事点点滴滴都刻在寻聿明的骨血里,一生也难忘记,等他长大后看见外公受罪的样子,便愈发觉得愧疚,也愈发害怕自己会步外公的后尘,拖累庄奕。
幸好,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说这个做什么?”
“以前你生病了,是外公陪着你、照顾你。”庄奕俯身亲亲他额头,“现在换我来,我们小耳朵永远有人疼。”
寻聿明眼眶一热,顿了顿,道:“知道了,我……上厕所了。”
庄奕扶起他,将他送进卫生间,递给他杯子:“用我帮忙吗?”
“……不用,你快走开!”
“我又不是没进去过,害羞什么。”
寻聿明坐在卫生间里,也不知他那句“进去过”,究竟是进哪里,浑身一阵阵过电似的发紧。他取了样,出来交给护士,便和庄奕早早睡了。
翌日凌晨,不到五点,护士就来病房叫醒。寻聿明一睁眼,心立刻提到嗓子,手忙脚乱地用中文答应:“先等一下,我……我马上。”
护士听不懂,也猜得出,都没有动。
庄奕怕吵醒寻聿明,故意去公共卫生间洗漱,才刚回来。寻聿明看见他,忙伸出手:“我有话说。”
“你说。”庄奕一步迈过去,握紧他在空中乱摸的手,搂住他的肩,声音低低醇醇,带着让人安心的沉稳柔和,“别着急,慢慢告诉我。”
“嗯,我外公……”寻聿明仰着一对雪亮的眼睛,饱含期待地望着他,“我没有别人可托付,只能交给你。但你别怕,我给他存了好多钱,他不麻烦人。”
“麻烦也没关系。”庄奕有求必应,“外公交给我,你放心。”
寻聿明点点头,又道:“要是我……你一定要找个人,好好生活。但是……但是也别太快,总要想一想我,一年好吗?一年再找别人?”
庄奕盯着他,沉默良久,“不行。这句话等你出来,我再跟你算账。还有什么?”
“……你的手。”寻聿明指指床头柜上自己的电脑,“我的论文写好了,你帮我发表了吧。如果岑寂他们能继承,你就让他们帮你做手术。要是不行,你的手也可以做周围神经移植,只是一定要选好医生,否则会进一步损伤。”
“我会管好自己的。’庄奕拍拍他的背安慰,“你什么也别担心,睡一觉就好了。我等着你,马上圣诞节了,又是咱们的纪念日,你得陪我一起过。”
寻聿明鼻头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不停地点着头答应:“我知道!我一定加油!”
“那就好了。”庄奕笑笑,食指分别在他两只眼下一揩,拭去他满脸的泪珠,让出地方给护士们。
寻聿明被他们推着向外走,两只手扒着病床边的塑料扶手,仿佛坐在火车上与爱人依依不舍,眼神一直流连在庄奕脸上。
昨天下午李大夫给他们做过术前谈话,告知可能造成失忆、失语、失明、偏瘫、性格改变、j-i,ng神障碍、感觉障碍、植物生存等等并发症,严重甚至会死亡。
这些寻聿明虽知之甚详,但流程该走还是要走。庄奕之前也经历过一次,可每一次的心情都不同。医生例行公事的话,对他而言却如一把剜心的利剑。
时间每向前推移一秒,他都更煎熬一分,面上还要强装笑脸。
他跟着病床,握着寻聿明的手,边走边哄他:“别紧张,这种场面你见多了,都是小问题。我就在门口等你,等你好了,我给你煮番茄j-i蛋面吃。昨晚不是说想吃么?我马上跟迟归学。”
“好,那等我醒了,你做给我吃。”寻聿明拍拍他手背,朝他一笑:“又不是生离死别,别太丢脸了。”
“那我心理素质不是不如你么。”病床推到手术室门口,护士们自发停下脚步,庄奕低头吻住寻聿明嘴巴,众目睽睽之下,给了他一个深切而又眷恋的吻,“我没你见的世面广,所以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出来,快快地醒来。别吓我,知道吗?”
“我保证。”寻聿明点点头,最后蹭蹭他胸口,朝他摆摆手:“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庄奕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深处,电动大门终于缓缓合上,他腿一软,连忙坐到旁边的沙发里。
这次手术李大夫采取的是翼点入路,也就是从大概在颧骨上方、眉骨后方的部位做切口,利用额颞叶之间的罅隙进入鞍区,这样不容易损伤嗅神经,也能降低脑组织的牵拉程度,只是视野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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