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外公摇晃着脑袋喝道, “有关系……我没教育好他, 是我没教育好。”说着,声音不由带了哽咽,“他要当陈世美, 我不能答应的……我要是知道,不能答应的!”
寻聿明默默听着,泪珠悄然滑落,心里却钝钝的。
外公是五年前知道他们分手的,那时他得到一个去哈佛做交换生,能参与顶级神经学项目的机会,给家里打电话报喜,外公问他庄奕会不会陪着去,他实在不想再骗人,一咬牙便将分手的事说了。
听说他因庄奕手伤了而提出分手,外公勃然大怒,在电话里将他斥责了一通,命令他去给庄奕道歉。但寻聿明固执地不去,外公一气之下,再没接过他电话,连过年回家都对他爱答不理。
从小到大,外公其实很少和人发火,尤其是对寻聿明如此大怒,那是唯一的一次,也是寻聿明最倔强,宁肯在院子里站一夜,也不肯认错的一次。
后来随着时日渐长,外公慢慢咂摸出一点滋味——或许明明是有苦衷的。
实习那年他忙得天昏地暗,好容易有了几天假期,回国探亲时,被外公悄悄看见他拿着庄奕的照片摩挲,外公便懂了。
“明明是个好孩子,他不会真心这样的,他不会的。”外公猛烈摇摆着右手,原本炯炯有神的一对眼睛,此刻已如经年的珍珠,灰黄变色,光彩不再。“他一定是为着我,怕拖累你,为着我……是为着我!”一面说,一面重重捶打自己胸口,发出“咚咚”的响声。
“外公,别这样外公。”庄奕拉开他的手,蹲下身,仰起头,认认真真道:“明明的苦衷我知道,我以前是怪他,但现在当真一点也不怪了。他是我见过最坚强、最善良的好孩子,这都是您教育出来的。他做错了事您要负责,那他长得这样好,您也要负责。”
外公的皮肤像一层脆油纸,仿佛一折便碎了,他抬起腕子擦了擦眼角,拍拍庄奕的手,一时无言以对。
正沉默间,外面门板三响。
护工小哥看见这边情状,探头探脑地说:“江老师,您该做检查了。”
“我陪您去吧。”庄奕忙将墙边轮椅撑开,把两股战战的外公扶进去,“在哪儿做检查?”
外公摇摇头,推开他,指指穿黑t恤的小哥:“小杨陪……陪我去,你坐,坐。”
庄奕不愿拂逆他的意思,给他整整衣摆,将他送了出去。
外公走后,他又在门外站了片刻,深吸一口气,重新换上笑容进屋。寻聿明还老老实实站在墙角,两条腿并得紧紧的,一双手交叠在尾骨顶端,站得笔管条直。
庄奕看得新奇,从前听他说过在家不听话或犯错会被外公罚站,但今天亲眼看见,还是觉得惊讶又好笑。
没想到这么高高大大的男人,平时在人前端着学术权威架子的男人,手术室里指挥若定、临危不乱的男人,竟然会因为外公的一声呵斥,便乖乖走到墙角罚站,还是以如此羞耻的姿势。
“你就不会偷会儿懒么?”庄奕嘴角噙笑,抱着肩靠在墙边,调侃道:“外公出去了,你等他回来再站也不迟。”
他满眼幸灾乐祸,寻聿明扁着嘴瞪他一下,脸上泪痕宛然。庄奕翻出袖口柔软的内衬,抬手帮他擦了擦,“怎么哭了?这么委屈吗?”
寻聿明侧过脸不吭声,庄奕捏着他下颌强行扳过脸,笑问:“怎么不说话?坐下吧,这么站着怪累的。”
“外公没准我坐。”寻聿明闷闷道。
“你知道外公为什么罚你站吗?”庄奕看着他说,“明明,外公真的很爱你。他是怕我还记恨着以前的事,以后对你不好,所以才当着我的面训斥你,是罚给我看呢。”
其中良苦用心,只怕也唯有同样这般爱他的庄奕,才能体味了。
寻聿明眼圈一红,点头道:“我知道,外公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小时候担心他成绩下滑影响前途而罚他,长大后担心他得罪爱人失去幸福而罚他,无论何时何地,外公总是一心为他着想。
“我……”寻聿明禁不住鼻酸,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庄奕扳过他肩膀,将他按进怀里,一下下拍着背,柔声道:“别哭了,外公不是还好端端的在这里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每个人都无法避免衰老,我们只要多陪陪外公,他就会很开心。”
寻聿明依偎在他怀里,仍是手背后的姿势,眼泪沁s-hi了他小半个肩膀,口里泣不成声地念叨着些什么。庄奕也听不清楚,只是抱着他,轻轻抚摸他脑袋,在他背心缓缓揉搓。
外公做完检查回来,听见屋里隐隐传来啜泣之声,按住轮椅,指指楼下,吩咐护工带他去人工湖边吹风。
寻聿明哭得没力气,渐渐止住声音,庄奕在他耳畔低低道:“外公怎么还没回来?我们去找找他吧。”
“可是……外公还没让我动。”鼻音囊囊的,听着格外乖巧,寻聿明靠着他肩膀,大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也不知是谁在罚站。
庄奕叹了口气,看看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这样站下去还不如直接挨顿打痛快,真够折磨人的。
他将想法告诉寻聿明,后者笑道:“外公说罚站还能锻炼身体,打要是打重了,会生病的。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外公从来不舍得打我,写错题就罚抄,做错事就罚站。”
“我也没挨过打。”庄奕忆苦思甜,发现自己和他的童年颇有相似之处,“我如果做错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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