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九没事的时候,总会拿着那些古董发呆,时而忧郁,时而欣喜。
沈绿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好直接开口,而是委婉地说:“我这小酒坊就这么小块地方,门窗也都不扎实,你的东西就这么放着怕被贼惦记上。”
黎九表示沈绿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自己掏钱请了人来翻修沈家酒坊,搞得不知情的工匠还以为是沈家酒坊最近赚了大钱。
沈绿看得眼睛都直了:“黎九,你老实交待,哪来的怎么多钱?”
黎九挠挠头:“你不会一直以为我家很穷吧?”
沈绿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天来都忽略了黎九的出身问题,只把他当个无家可归来长安投靠朋友的穷光蛋。
黎九一看沈绿这表情,顿时明白自己说对了。
沈绿沉默了许久之后,再开口说出的是非常现实的一件事:“这些天你住在我家里,算上每天你吃的喝的,扣掉你给我打下手的工钱,你欠我的钱差不多有三百文吧。”
黎九表情一僵。
沈绿继续道:“我不需要你花钱翻新酒坊,你给我把钱结清然后滚出酒坊,这就够了。”
黎九学小狗状坐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沈绿,好像沈绿要将他抛弃了一般。
“装可怜也没用,滚!”
黎九又使出了抱大腿的招数。
沈绿默了默,冷静地道:“我说过,我只是个小老百姓。我只想在这金国京兆府长安县过我的小日子,所以你这个宋国权贵之后还是离我远些吧。”
黎九一脸要哭要哭的可怜样儿:“你又怎么知道我家是权贵不是富商了?”
沈绿冷着脸:“以金宋现在这敌对的状态,宋国能做大的商人哪个敢随随便便往金国跑?更何况,能跟郑以青那家伙打小认识的人,岂会是普通商人?”
黎九无言以对。
沈绿看黎九这可怜样儿,也不想做得太过,毕竟跟这人一起住着这么些天,多少有些感情。于是,沈绿道:“我要去找郑以青理论理论,你先给我呆着看店。”
“好!”黎九立马喜笑颜开,半点看不出刚才的可怜兮兮。
沈绿抚额,一言不发直接去郑家找了郑以青。
“黎九的事,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清楚?”
郑以青搅了搅陶罐里煎着的药,重新用纸盖好,叹了一口气之后答道:“他本姓赵,除此之外我不能多说。”
“赵?哪个赵?”
“赵钱孙李的赵。”
沈绿默了一默。赵钱孙李的赵,那就是宋国皇室的赵,确实不好说太多。何况以黎九那无赖的x_i,ng子,只怕从来不曾把自己“黎九”以外的名字当一回事。
郑以青将陶罐中的药汤倒出,添水继续煎着药材,也不急着说什么。
良久之后,沈绿开口:“你让我我照看他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是多久?”
郑以青无奈道:“既然你开口了,我也不好再瞒你。就为黎九的事,司徒家的人来我郑家叹了好几次口风了,他住在我这儿实在不安全,所以我只好把他交给你。”
沈绿一惊,想起前些天司徒家来他酒坊买酒的事,顿时不安起来:“前些天你不是还介绍司徒家的人来我这儿买酒么?”
“什么?!”郑以青差点失手打翻煎药的陶罐,“司徒家的人找上你这儿来了?”
“不是你介绍的?”
“不是!这下坏了,这下坏了……”
沈绿冷静了一下道:“还没那么坏。司徒家的人来买酒是月余前的事了,到现在都没找过我麻烦,没准根本不知道……”
郑以青叹了一口气:“之前或许不知道,可这几天你翻修酒坊,可就不好说了。”
沈绿被郑以青一提醒,也开始担忧起来。光担忧没用,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沈绿提议将黎九转移到自己其他朋友处先呆着。郑以青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便同意了沈绿的提议。
回到酒坊,便看见黎九微笑着欢迎他回家。
沈绿顿时有些不好开口,只好道:“你的事,晚上再说,先帮我看着店,我出门还有点事。”
“好,我等你回来。”
沈绿没说什么,默默转身离开酒坊。
如黎九这般没人照顾定会死在街头的家伙,必须找个靠谱的人托付才行。直到这时,黎九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朋友里,靠谱的人真不多,除了郑以青之外,都是交情不深或者为人不靠谱的。
在外走了一大圈,最终也没能决定下将黎九托付给谁,眼看着天色已暗,只得回家再作打算了。
回家一看,发现黎九已经关了店门,在家里的桌上摆了满桌的大菜等他。
沈绿皱了皱眉:“这菜哪来的?”
黎九笑答:“我做的。”
沈绿细看了看装菜的盘子,说道:“原来是临江楼的。跑这么远一趟来回,还用蒸笼热了,看来酒坊今天打烊打得很早。”
黎九打了个哈哈,表示自己没什么好解释的。
沈绿叹了口气,凝望黎九半晌,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黎九一边吃着饭,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沈绿。
等到饭吃了一半,沈绿才再度说起话来:“我们一起离开长安如何?”
“不!”不假思索地接了这个字后,黎九又怕沈绿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补充了一句,“不要离开长安。”
沈绿略一皱眉:“你不想离开这里是吗?”
黎九点头,意识到不对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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