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女人的直觉让凯莲娜从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翻遍了整个舞会,都没找到两人一根头发丝,但皇室遣来的马车和侍从仍旧在学院大门外等候着。
二皇子有事瞒着她。
可是凯莲娜没料到这件事是一个女人,还是她哥哥未来的妻子!
凯莲娜望向倚着她未婚夫气若游丝的美人,勉强压抑了怒火:“怀特小姐,二皇子殿下是我的未婚夫。我警告你好好做人,假如这件事让哥哥知道,你讨不了好果子。”
怀特家族在帝都仅是二流,只是因为同属黑暗阵营,她们两家才能结成姻亲。
莉茜雅听到“好好做人”忍不住笑了。
“你哥哥?他对我和二皇子殿下的事儿清楚得很,”她看了看凯莲娜,见少女脸色煞白,状似好心地补充,“在你和殿下订婚之前。”
躲在树丛里的希德抖了一下。
卡尼亚斯按住了他的背,以防发出动静,惊扰对峙的三人。
凯莲娜闻言,脑子仿佛被猛地一锤,近乎腿软。
艾伯特很疼爱他的亲生妹妹,从未让凯莲娜受过半点委屈。
她仓皇后退一步,想到一个悚人的可能。
“我,不相信。”她咬着牙,压低声音,似乎在安慰自己,“你挑拨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二皇子嘁了一声:“你可比你哥哥没胸怀得多。他看见我和莉茜雅亲密,也会替我们打掩护。这才是我同意娶一个切尔特的原因,你明白吗?”
皇子妃不是人人能当的,莉茜雅的家室比起几大世家差一些,留恋花丛的二皇子需要一位听话的正牌妻子。
一次偶然,艾伯特撞见他与莉茜雅的幽会。那时艾伯特已经与莉茜雅订婚,却没有表露丝毫惊讶,只是刻板地让他们两人“收敛一些”。
鼻子如狗的二皇子没有收敛,反倒从艾伯特的话中嗅出一丝切尔特家族愿意与他交好的信息。
之后他旁敲侧击,暗地向艾伯特询问他是否能向父亲求娶凯莲娜,得到了默认的回应。
原以为凯莲娜会和她的兄长一样大度聪敏,结果却是个只会吃醋的蠢丫头。
除了赔钱一无是处。
二皇子越想越气:“你不是最喜欢照镜子吗?你不瞧瞧你现在的模样,我找莉茜雅岂不是正常?”
凯莲娜最受不了别人说自己丑,被未婚夫连番打击,当场崩溃地痛哭起来。
说实话,凯莲娜被迫剃头后像个帅气的小伙子。可二皇子讨厌凯莲娜这种发型,这让他认为自己娶了个男人。
凯莲娜毕竟只是十七岁的姑娘,受心上人一顿冷嘲热讽,一颗心早碎成了碴子,像条鬼似的失魂落魄地走开。
她要去跟艾伯特诉苦。
剩下两人被她搅黄了心情,互相宽慰几句,不久后便各自离去。
外遇毕竟是丑闻,假使被旁人发觉,还是会对两人的声誉造成损害。
两人倒不怕凯莲娜揭穿他们。
艾伯特会教她学会忍让的。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树丛里。卡尼亚斯等几人走了,放开怀里的希德。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小圣子仍乖巧地倚在他胸膛上,目光木然。
圣子那头被他细致搭理过的长发在方才的摩擦里打了几个卷,眼眶里渗着些许泪痕,金色的瞳孔被一层晶亮的水膜包裹,瞧上去有点可怜。
让卡尼亚斯想戳他的脸。
在刚刚过去的几分钟里,希德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轰炸。
他知道帝都贵族的圈子乱,可他不知道会乱到这种地步。
更给他冲击的是艾伯特对凯莲娜的态度。在他的印象里,艾伯特一直非常宠爱他的妹妹,两人逛街时,只要凯莲娜瞧上的衣服和宠物,不论多贵,艾伯特都会为她打开钱包。
可听二皇子和莉茜雅的语气,又不像在骗人。
希德陷入了迷茫。
圣子小时候经常呆在圣院,牧师洁身自好,手里永远捧着典籍,嘴巴除了吃饭就是用来宣扬神与教皇的名言,从不在他面前嚼帝都贵族的舌根。
他们是要将毕生奉献给神的人类,总会将腰带系得一丝不苟。
希德忽然觉得这些信徒不是那样刻板了,且他和切尔特没有血缘关系简直是天大的好运气。
他回过神,凝望着卡尼亚斯。他诧异地发现圣骑士的眼底毫无波澜,平静得几近冷漠。高大的青年下颌微垂,修长带茧的手指慢条斯理地为他整理衣领,冰冷的指节偶尔碰到他的脖颈。
好似他们方才撞上的并非意外,只是一件稀疏小事。
卡尼亚斯将希德牵出了树丛。希德跟在他身后。
寒风的手指拂过少年的脸颊,希德浑身一颤,不露声色地将手从他掌中抽走。
冬月夜里,圣骑士乌金似的发上披了一层霜色,当他回首时,眸中恍若跳动着血色的冷火,一瓣枯萎的昙花乘着晚风从他肩头飘落,晃进圣子的怀里。
希德退了一步。他不太喜欢这样的卡尼亚斯。夜中的骑士会给他一种疏离感,令他想起有关黑暗公会与噩梦的事物——
使他错以为,自己正在无底之渊的边缘毫无警觉地行走。
他必须坚信这是他“错”以为。
卡尼亚斯以为少年还处于震惊之中,拍抚他的肩膀,使他转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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