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十分年轻,他也经不住询问,表情变了一瞬,好在声音还是稳重的,公事公办的:“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警察离开了。
……
富集又喝了一口茶:“按照过去的法律,敌人的家属应该也是受害人吧,让受害人偿还金额,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
歌利亚下意识解释:“这是在矇昧时代颁布的严苛法律,在五年前就得到了更改,现在敌人造成的经济损失由政府承担。”
富集诧异地看利亚自知失言,揩鼻子说:“我在律所工作。”
富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那结果。”歌利亚追问,“结果怎么样?”
“结果……”富集的诉说越发缓慢了,他似乎在斟酌用词,“一开始,我们盈利的钱,都投入了对政府的还款中。”日本人相当重视人情与恩义,而村人又性情质朴,他们都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村子,心野名城绝对不会那么做,那么帮助在风雨飘摇中的心野家还款,是他们应该做的事。
“但赔偿金额实在是太大了。”富集说,“不仅有银行造成的损失,还有人身伤害损失,总之那是一个无底洞,而我们每家都向银行借了不少钱。”
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在照顾心野家人一年半之后,村人实在是无力帮助他们偿还,曾经和善的妇人们实在无法再用同情的眼神看向心野俏与心野长枝,男人保持沉默,孩童、他们大概是世界上最可爱也最恶劣的人,孩子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中附带多大的恶意,能对另一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出事之后,阿俏每天都在没日没夜地工作,她的身体情况极速地恶化了,听说还染上了疾病。”富集说,“什么病我不清楚,最后的结果就是,为了不拖累长枝,她自杀了。”
吊死在正厅内的房梁上,心野长枝用她孩童特有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母亲悬空的脚,那一刻她在想什么,无人知晓。
然后长枝,就成了没有父与母,只有一身债务的孩子。
“村里的孩子叫她‘下一个敌人’。”富集叹了口气。
这很正常,歌利亚的j-i,ng神已经恍惚了,他忽然想到了几百年前的世界大战,纳粹法西斯的孩子在漫长的时间中受到了所有人的歧视,而现在,在敌人被英雄抓获的同时,似乎没有人去关注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家庭,这已经成为了心理上的盲区。
就算是他,都有意无意地忽视了那些人。
“长枝在村子里游荡。”故事还在继续,“我们会给她饭吃,但没有家庭愿意收养她,她身上还背负着沉甸甸的,绝不应该由孩子负担的债务。”
“某一天,我们忽然发现,长枝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是掉入了池塘中,还是离开了莲山镇,总之她不在了。”
“没有人去寻找吗?”歌利亚问,随即他意识到他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富集别开了他的头:“没有。”似乎这样就能避开良心上的自我谴责。
“那个时候,我想过,如果阿俏离开的时候带着长枝一起走,是不是会更好。”他艰难地说,“当她真正离开的时候,就算是我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对不起那孩子。”
他说:“很抱歉,虽然你来了,但那孩子应该找不到了,倘若她还活在世上,那也不可能是在莲山镇中。”但更多的可能是,她已经死了,而且死的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不,不是你们的问题。”歌利亚喃喃自语说,“你们已经很好了,做到了能够做的一切。”
“是、是我们的问题。”他想,是英雄的问题,是警察的问题,是社会制度的问题,是将罪恶加在孩童加在受害者身上的,社会中的大多数的问题。
他深深地低下头说:“谢谢。”歌利亚眼中的最后一丝迷茫消失了,他就像是经过打磨的,锋利的武、士刀,在经过了漫长的藏品生涯后,再一次被从刀鞘中拔、出来,刀锋上的光亮得逼人,不再迷茫的灵魂中迸ji-an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
“长枝一定还活在世界上的某处。”他坚定地说,“我知道,她一定还活着。”
……
歌利亚回到了英雄事务所,等他进事务所时,就发现自己的办公室座位被鸠占鹊巢啦。
太宰治坐在他的椅子上,笔挺的电脑椅椅背作出了调整,现在看来宛若一张躺椅,而他的脚就更过分了,几乎要翘上天。
明明上次见面时,他还因从太宰身上感受到了恶的特质,而非常非常不愉快,对他也抱有轻微的敌意,但这次就不同了,歌利亚非常地平静,他看太宰的眼神,跟看任何一名公民,任何一人没什么不同,甚至对他还抱有一定的歉意。
“哟,歌利亚君。”他的称呼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从歌利亚先生变成了歌利亚君,可惜除了两位当事人,没有人意识到这点变化。
太宰的姿势很奇怪,他半躺在椅子上,脖子越过椅背,头微微向后仰,就以仰面的姿势看向歌利亚,堆砌在他额头上的,蓬松而柔软的刘海一起倒垂下来,夹在狭长与圆润之间的眼睛睁大了,好像能透过歌利亚的外表看清楚他的本质。
“嗯,挺不错的嘛歌利亚君。”他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感叹,“你稍微变得有点有趣了。”他换了个措辞说,“不、不对,应该说有点英雄的样子了。”
好吧,就连歌利亚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但获得了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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