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往事,难免添人惆怅。
撩帘回望,那座小院早已湮没在夜色中。
说来也怪,他南宫霁平生算得阅人无数,然不知为何,偏对这相貌平平的乡野女子生出情愫!忖来,或是因寻常环绕身侧的,不是朝云那般的端庄闺秀,便是柳氏这般的丽质佳人,便如美酒佳茗品多了,忽入口一捧山间清泉,滋味虽淡,然甘冽清新自还令人回味!
也罢,原先心中迟疑不定,一则是因将她纳入府中不妥,二来,是顾忌张放,而当下,此二难既已得解,便也无须再踌躇,便依张放之策,置间外宅,将新荷接出安顿下,再为后计!至于张放此回的慷慨成全,便待来日再好生回谢罢。
此刻小院中,张放送了南宫霁,转身却见新荷拿着何物出来,道:“甚么时辰了,还不歇息?”
新荷笑道:“夜凉,婢子给您送件衣裳。”
张放笑踱上前:“汝是果真念着我,还是那人?”
新荷但闻此,一时竟便急了,跺脚道:“官人这是甚话?婢子卑贱,却也自晓身份,何来那等非分之想?官人此言,可是嫌婢子了?若是这般,婢子便即刻辞了官人去,也免得在此惹官人心烦!”
不想这平日看去温顺之人,却也有不可冒犯之处,着实出人意料!然回想来,若非这份烈性,当初又如何能为弟伸冤?如此,还或真是他张放唐突了。
实说来,张放确是君子!
新荷虽是婢女身份,却得他以礼相待,此自有秉性之故,而他则,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南宫霁虽未言明,张放也非愚钝,这新荷,迟早还是他南宫府的人,当下不能收她进去,应是有所苦衷!只他张放毕竟一介孤家寡人,家中不过两个老仆,也皆是男子,新荷长在此,自然不妥!因而今日才决心激他一激,教他早些拿定主意,也算对新荷有个交待。
主意已定,自也须跟新荷言明,遂也不管她当下如何羞怒,乃道:“南宫官人说了,你若愿意,他过两日便接你过去,然你若不情愿,也早些教我知道,好替你回了他。”
新荷闻之,不知是惊是疑,半晌无言。
张放倒也不欲逼她过紧,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去歇着,明日再说罢。”言罢顾自向内去了。正要推门入屋,忽闻身后匆急的脚步声,手上便顿了顿。
须臾,脚步声来到近前,闻女子之声道:“婢子愿从官人吩咐。”
张放背身站着,声音依旧淡无波澜:“那便好。夜已深,去歇罢。”
新荷轻应了声,闻音却有几分慌乱,然到底是去了。
听她进屋关了门,张放才轻出一声叹息,共处这许久,若她果真离去,这宅中便又要回复先前的冷清,一时还恐不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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