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阳冷不丁被吓得不轻,惊魂未定之时下意识朝队伍后面望,大军被迫停下来,一片人仰马翻的呵斥声。
林悦不知在想什么,混乱中也朝前看了一眼,正巧看到李宴阳回头。
两人的目光越过千军万马,在虚空中交汇。林悦想也没想就要朝他挥手,胳臂抬到半路才想起他俩才吵了架。
于是又讪讪地放下。
他吩咐周一辛:“你去前面看看出什么事了。”
————
受惊的战马马蹄攒动,始终不往前迈步。李宴阳探出长枪,轻轻撇开地上的腐叶。
人群中有人惊呼:“这是什么…!”
李宴阳心下一沉,沉声道:“退后!”
只见一条约莫三尺深的壕沟横贯在前,不少树叶落在沟底,周围大树遮挡,视线昏暗,看不清底下是什么情景。这壕沟不知道有多长,青州军把面前的遮掩物七手八脚地清了,发现这不全是人工挖出的沟渠,间隔了一段又像是天然形成的小河道。隐约还能听到类似溪流水声的响动。
周一辛勒停了马,看了一眼犹疑地说:“这是地下暗河水漫上来了?”
“将军。”副将郭青说:“这气味不太对。”
闻言周一辛猛吸了一口,皱着眉说:“这林子里s-hi漉漉的,死了的野兽都烂在里头,味道自然不好闻。”
“不是。”李宴阳盯着壕沟里来历不明的“水流”,说:“是葛藤油的气味。”
葛藤是长在干旱沙地里的植物,根j-in-g极其粗壮且富含油脂,是东原最常见的燃油。这种燃料无色少味,生成的火焰呈月白色,温度奇高,且难以用水扑灭,很难作为民户家用灯油,一般在打铁铺子或者矿山上才有大量葛藤油。
这沟里的葛藤油味道扑鼻,战马都能觉察出来,浓度不算低。
郭青说:“有可能是附近猎户用来驱赶猎物的。”
“先退。”李宴阳当机立断道,“朝逆风方向走。”
暂且不管是不是柔然人的手段,只要这林子里有葛藤油这东西存在就不得不多份心眼。
火焰的异常高温都还好说,这里的树木生的密集,常年s-hi气不散,烧不成多大的火。坏就坏在葛藤油燃烧生成的烟雾上,这烟含有毒素,于人无毒,对牲畜走兽却是麻痹肌体的剧毒。
一旦战马吸入,后果不堪设想。
林悦听了周一辛的汇报,不禁也忧心起这事来。他们这一行全是重甲骑兵,若是没了马,相当于盲眼作战。
然而逆风跑了不到十里,如出一辙的深沟又出现了。
第一次还能侥幸解释是猎户所为他们巧合遇见,第二次就坐实了这是柔然人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份意外之礼。
林悦赶紧驾马跑至最前,看了一眼道:“还好这处的不算宽,马可以跨过去。”
李宴阳习惯性抬手捏鼻梁,刚碰到就猛地嘶了一声——这里挨了林悦不少打。
林悦张了张嘴,“还痛吗”三个字在舌尖打了转又咽了下去,视若无睹继续道:“再往前五十里就出小佛山,杨云会在外面接应。”
李宴阳摇了摇头。
林悦第一反应不是问为什么不行,而是冷冷嘲道:“我刚刚可没揍坏你的嘴巴。”
他俩一个母胎带出的话痨病,人生一大爱好就是逮谁跟谁聊;一个能言善辩舌灿莲花,人生乐趣就是拆另一个的台,两人凑一堆就是滚油遇生水,噼里啪啦。
自他俩从赫岸手里跑出来,李宴阳都没同他说过一个字。
林悦觉得自己的胸腔像是被谁泼了一碗葛藤油,火止不住往外蹿,烧得五脏六腑又酸又疼。
林悦脾气上来了,也不再多说,勒马转身就要走。
“阿悦。”李宴阳急忙拉了一把红枣的缰绳。
林悦偏头看了他一眼,一把拽回缰绳,气哼哼嚷嚷道:“要么叫林悦要么叫林将军,别叫得像是跟你有多亲似的,”
从他俩各自随父分驻两疆,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记忆力林悦同他这样闹脾气还是十岁以前。面前的少年模样变了不少,发脾气时姿态和语气倒是一如往常。
李宴阳哭笑不得,无奈道:“当着这么多人呢,你好歹给我点面子。”
郭青撞鬼似的脸直抽抽,全军都知道你挨揍了,还面子呢,里子都快没了。
今晚青州军的饭后闲话标题都想好了:都尉大人惨遭童年玩伴按地爆锤,无冤无仇为哪般?
当然前提是晚饭前能平安走出去。
“这方向是顺风的,咱们能想到往这边跑,伽来吙自然也想得到。”李宴阳空着手说话像是极其不自在似的,想伸手去抽折扇,却摸了个空,四下找了一圈,嘀咕道:“怪了,哪去了。”
林悦对他这种火烧到眉毛了还要装风雅公子哥的行径十年如一日的鄙视,狠狠翻了一个白眼,提醒说:“掉赫岸尸体旁边了。”
李宴阳有种不祥的预感。
林悦: “我没捡。”
李宴阳:“……”
“你个败家玩意儿,”李宴阳痛心疾首,“那可是欧阳故的墨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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