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鹤被他彻底闹得没了脾气,只得拱手作揖连连求饶。沈卓轩正待再逗弄他几句,却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道听起来颇有风度的温润声音。
“这不是五弟和六弟么?”
手中折扇一合,沈卓旻带着轻笑边颔首边缓缓向他们踏来,从神情到举措无一不像一位普通的关怀弟弟的兄长。
他经过沈惊鹤时,一脸关切地开口,语调真挚,“今日是你第一次参加月试,可还紧张?我前几日听得消息,说是这一月的卷子不像往常一样由学正经手,却是要直接送往翰林院交由学士们批改定档。”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沈卓旻又语带安慰地开口,“翰林学士们虽素来严格,但毕竟你贵为皇子,又是初次参试,纵然卷子答得有疏漏之处,想来他们亦不是没有可能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体谅一二。”
“原来如此,还要多谢三皇兄提醒。”沈惊鹤作恍然大悟状,恭恭敬敬地一拱手,却是隐去了眼角划过的一丝讽意。
这一番看似劝慰的话一说,若他沈惊鹤当真是个未曾读过什么书的平常人,只怕心中仍存有的最后一二分信心也要被他生生吓得消散殆尽了。
他这三皇兄,倒是惯会使些口蜜腹剑的手段。
心念一转,沈惊鹤的脸上适时地带出了些焦虑的神色,偏偏还主动将话题转移开,一副不想被别人看出自己心事的模样。
沈卓旻细细窥着他的神情,待看得他那因紧张而不时颤动的眼睫时,脸上一直妥帖挂着的笑终于有了几分真切的温度。又寒暄了几句,他便一下下敲着折扇先行入场了。
“凉秋还配扇,想来是真不担心风大闪了舌头。”梁延眯着眼盯着沈卓旻遥遥离去的背影,从唇齿间咬牙切齿地低声挤出这一句话来。
沈惊鹤听了忍不住溢出三分笑意,他刚想开口应和些什么,又蓦地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关系仍是尴尬的不上不下。
他飞快地瞄了一眼梁延,摸了摸鼻子,转身对两人轻声道了句“走吧”。
今日月试的主考官正是方子艾方太常,他待诸学子都按顺序坐定后,亲手取了卷子一张张发下去。待经过沈惊鹤身边时,还特意鼓励地对他一颔首。
沈惊鹤收到他的眼神,轻轻微笑着点头以作回应。随着太学正院代表月试开始的钟声响起,众学子连忙揭开卷纸封面蒙着的卷套,蘸饱了笔墨开始一丝不苟地填写起来。
沈惊鹤也低头看向试卷,他先匆匆扫了一眼,对各类题型已有了大致的印象。卷子的前半部分主要考较背诵经义的能力,从十三经中抽选了不少文句,特意隐去中间一行或是其中几个字,要求学子们将其填写得一字不落。后半部分倒是只有两道题,一道考较当堂作出短赋,一道却是要求依照给定的词牌与题眼写出一首词来。
沈惊鹤先将目光放在前半部分的经义上。这些题目倒是出得巧妙,有三成的经文皆是流传较广、使人一望便知的经典之句,五成是稍有难度需要人细细思索一番的文句,剩下的最后两成则无一不是各种冷僻刁钻的偏句,若非彻底将典章卷籍弄懂吃透,只怕此时只能对着这些闻所未闻的句子发呆,更别提填出它的上下连句了。
不过,这道题或许能难倒旁人,却是难不倒前世便早已将经书熟读记忆至能倒背如流的沈惊鹤。他用紫毫笔在墨砚中轻蘸了蘸墨,便游刃有余地开始在纸卷上挥毫作答。
有些笔速迅疾的学子已经写到了中间偏后的那几道文句,下笔如飞的手渐渐有些迟疑地停顿下来,只托着腮皱眉冥思苦想着相应的词句。也有那头脑灵光的见着后几道连见也未见过的怪题,咂舌连连摇头,索性直接略过先分神去做其他题目。
沈惊鹤却是不慌不忙地在卷纸上写下一行行端雅正宜的台阁体小字,速度虽不快,但却一直流畅连贯地写着,竟是从未有断笔沉思的时刻。
也就是众人此时都忙于应付自己的答卷,若放在平常教人望见了,必定要大为惊讶。只因为他几乎是在看到题目的那一瞬便可提笔写下缺漏的词句,仿佛那篇篇经义文章不是存于脑中需要调出来一一想过,却是直接大咧咧摊开了摆在眼前供他抄写。
时间过了一小半,沈惊鹤也终于气定神闲地将前半部分的题目全数完成。他提起卷纸的页边轻抖了抖,又仔细将新添的墨痕吹干。但见白纸上满满皆工整地填上了对应的章句,一眼扫去,竟是无一处空白疏漏,仿佛就是木板翻刻上去的原文一般令人惊诧。
沈惊鹤垂着眼打量了一番自己方才写完的卷面,轻轻呼出一口气,胸有成竹地浅笑了笑。他不甚在意地将填满的卷纸放于一边,伸手取过第二张试卷看起了接下来的题目。
第二张卷纸的左右边分别题写着剩下的最后两道题目。沈惊鹤先是看向短赋,所赋之物已由出卷的学士提前拟好,这一篇乃是“雪赋”。
写雪么?
沈惊鹤默然一瞬,不期然又想起了梁延与他讲过的北境的冰雪。蹙眉摇摇头将多余无关的情绪从脑内扫去,他沉吟着思索起该如何下笔。
论起题目雪赋,最普通的学子自然是洋洋洒洒大笔铺陈雪的物sè_qíng状,试图以妍丽的文辞与华丽的词藻堆叠出一篇连珠缀玉的文赋。好一些的学子,则不会单单只将目光停留在雪本身,拘泥于雪的外体,而是会赞颂一番雪之贞、雪之节,进而讴歌赞颂一番雪的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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