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全的双眼含着浑浊的泪水,他悲戚万分地开口,“六殿下,奴才知道您对娘娘的故去心有不甘,也知道您想要彻查下去,还她一个明明白白……但是您听奴才一句劝,收手吧,不要再查下去了。莫说如今所有线索都已断绝,纵然是有,您也权只作没看到。莫让娘娘在九泉之下为您担心了。”
“公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惊鹤死死咬紧后槽牙,用尽全力压抑着心头勃发的怒气,“你知道什么的对吗?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德全闭目摇了摇头,良久,才神色挣扎地低语,“六殿下,您现在还斗不过的……奴才答应过娘娘,一定要在她走后让您好好保全珍重。您就别再问了,奴才不能说、也不会说的。”
沈惊鹤深吸一口气,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他沉吟了片刻,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德全,“你不肯告诉我,那就让我自己来猜——是徐贵妃?还是、还是……”
他忍了忍,才微微抖着指尖,慎而又慎地说出了那两个艰难无比的字眼。
“……皇上?”
德全如遭雷击,重重往后退了一步。他神色变幻再三,终于还是长长喟叹了一声,老泪纵横地开口,“奴才虽已老眼昏花,但也勉强能看得懂几分宫内的弯弯绕绕。这背后,无论是娘娘的突然病发,还是太医的客死异乡,都离不开徐氏的影子。”
他顿了顿,沙哑着嗓子继续。
“然而……这件事,那位最好的情况,已经就是默许了。”
沈惊鹤当然听得懂他的意思——最好的情况是默许,岂不正是在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是留了多年夫妻的情面。没有亲自参与其间,就已经是龙椅上那人高高在上的恩赐了么?
“呵……卫家已经再无人了,连自己结发多年的妻子,他也不肯放过么?”沈惊鹤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他的脸上一下子血色尽失,唯余下一片惨白。
德全听他提起卫家,赶忙紧张地观望了几眼四周,确定四下再没有别的耳目后,他这才小声劝道,“六殿下且听奴才一句劝,这两个字,往后还是莫要再提的好。上一代的事情复杂至极,延续至今,早已成了朝中上了年纪的朝臣闭口缄言的默契。无论过了多久……这件事,始终是陛下心中拔不出的一根刺啊。”
“刺?”沈惊鹤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字眼,一手捂了眼睛,忍不住前俯后仰地大笑起来。笑至最后,他的声音却是渐渐低落下来,化作了几近肝肠寸断的喃喃。
“这便是天家,这便是皇帝……为了心中的一根刺,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德全见他似乎陷入了魔怔,连忙上前两步,低声相劝,“六殿下,娘娘在天之灵,必定也不想看到您如此伤心。您若是念着娘娘的好,千万不要……不要做什么傻事啊!”
“傻事?”沈惊鹤放下遮住双目的手,闭了闭眼,灼烧着的怒火被他尽数沉锁于封着一片冰寒的星眸底下。
“不,我不会去做傻事。”再一次睁开双眼之时,他的眼中已是一片孤雪般毫无情绪的冷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仰起头看向骤然破开云层投下的一束华灿的阳光,那光芒从九重青霄间山呼海啸般恣肆倾下,似要扫尽人间一切蜷缩窥伺着的暗影。
有鹤唳声来,冲其天,凌其云,声闻九皋。
“此恨,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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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京城最近的风云, 是彻彻底底地被搅乱了。
稍有些品级的官员无不小心地缩了脖子,只低调地观望着朝堂上愈发汹涌诡谲的局势。这几日以来, 大皇子和三皇子的针锋相对几乎都要被摆到台面上来,互相攻讦的奏章如雪片一般不断飞到皇帝的御案上。不是这部的官员私德有亏, 就是哪处外放的地方官吏尸位素餐、毫无建树。
皇帝的脸色一日日可见地黑了下去,当堂训斥朝臣的次数也是逐渐多了起来,甚至就连一向受皇帝器重尊敬的徐太师, 也被明里暗里敲打过几次。
沈惊鹤面无表情地坐在府邸中的书房内, 修长的手指一页页翻动着手上的书册。
房门外檐角下的风铃玎珰作响, 有脚步声传来。一息之后,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你何时还要与我也这般客气?”
他似是有些无奈地喟叹了一句, 起身打开房门,倚在门廊旁含笑看向那个高大英挺的青年。
梁延冲他笑了笑,走进了书房, 自然地在檀木书桌一头落座, “我这不是怕你正忙于公务, 吵着你了么?”
“公务?有什么好忙的。”沈惊鹤意有所指地嗤笑了一声,同样落座到他身旁,“这些时日朝堂都乱成这样了, 那两派的人混斗不休。朝臣不是急于在主子面前献忠心,就是恨不得早早离了这一滩浑水, 只作壁上观明哲保身, 谁还有心思去c,ao劳那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务?”
梁延想到如今愈发呼之欲出的夺嫡之争, 脸色也是逐渐凝重下来。他将几封书信从袖袍间抽出,在手上掂量再三,还是有些迟疑地递给沈惊鹤。
“这是之前在江南我们藏起来的那几份证据……你当时不是说陈仲全与京城朝中重臣的牵连,绝非一时便可快刀斩乱麻解决,故而要我先将这几封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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