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一支八万人的敌军就要逼近,西大营却乱成一团:定远军众部将积怨已久,此战怒而拒不发兵。
“雀符令在上,我们没那个本事,这仗是不敢打了,保家卫国,到头来说不准犯了哪条律令,脑袋不保,闹得一场笑话!”
别的倒也罢了,毕竟有林斯鸿率军顶着,柔然主力军攻势也没有太大威胁,但不能全线都指望着林斯鸿护得滴水不漏。
林熠到了西大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天命之年的右丞相大人于立琛,须发已白,上了点将台,一身文士袍衫被风吹得猎猎。
清瘦的老人扫视下方一众武将,脸上淡然。
“既然大家都不想丢脑袋,只好老朽来做这出风头的事了。”
于立琛说罢,一挥手,侍从牵来战马,他将雀符举起示意,而后下了点将台,颤颤巍巍翻身上了马,佩上一柄轻剑。
众部将犹疑。
于立琛的声音是老人的沧桑:“我头发也白啦,一颗脑袋,垂垂老矣,柔然汗王们大抵还瞧不上。”
“右丞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一名副将忍不住问道。
林熠在旁静静看着,没有c-h-a话,也没有劝哪一方,大概知道林斯鸿的意思了。
于立琛当了一辈子文臣,一把老骨头看着都脆,压根没有上过战场,此时面对一众士兵将领,却气场丝毫不弱。
“将军们碍于雀符律令,不便上阵,那就且歇着,老朽先行,借你们的兵一用。”
这矛盾存在于朝廷和定远军将领之间,大军仍旧是听令行事,于立琛以雀符调集军队,还真的打算身先士卒。
这场仗并不难打,只要西大营发兵,就能对付,但战场上至少要有保命的力气,于立琛看起来并没有。
他这是去送死。
于立琛斑白头发的清癯背影率军离营,将领顿时静默,彼此对视。
林熠简单打听了情况,发现于立琛来的这段时间,其实对雀符令的事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把律令推行得很苛刻。
但定远军已经对此十分敏感,说什么也不信任这位右丞相大人,两方这才陷入一种无解的局面。
林熠刚来,连营帐都没进去,勒马转身跟去。
有的定远军将领看见他,上前欲言又止。
林熠只是拦下他们,对众人道:“西大营竟要靠一个老人撑门面?诸君这次就别去了,这几天好好想想罢。”
说罢策马随军出营。
于立琛年轻时随先帝当过军师,虽手无缚j-i之力,布兵本事却不弱,这一仗不需讲究太
多战术,他作为主帅,其实完全能应付。
但他居然毫不含糊,战场上冲锋是冲不动,却也披甲上阵。
快六十的老人,坐在马背上立于枪林剑雨间,脊背直挺,毫无惧色,流箭擦着他身侧堪
堪飞过。
林熠惊得险些没站稳,策马冲上去挥剑拦下砍向于立琛的刀。
“侯爷,多日未见了。”右丞相老爷子稳稳在马背上,笑呵呵对林熠道。
“于大人……不如先回帅帐,冲锋陷阵的事交给小辈来做就好。”
林熠哭笑不得,勒缰侧过马身,夺过柔然士兵手中长.枪,反手横挥,把三名敌军击落马下。
“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多少年了,竟是我这个糟老头子又顶上来充数。”
于立琛看看四周血腥战场,捋了捋白胡子,冲天喊杀落在眼里仿佛静水。
于立琛这话,格外苍凉,一名老臣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此处,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些年来,大燕竟然反倒不如从前了么?
林熠挡下他身周敌军,闻言沉默良久,才把老人家劝回后方。
这老先生,也太倔了些。
林熠追上军队,什么也没多说,充当于立琛的亲卫,战场上把老爷子护得滴水不漏。
他爹林斯鸿叫他来应急,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终于速战速决,林熠陪着于立琛率军回营。
定远大将军王晰正已经匆匆赶回,恭恭敬敬迎于立琛回来。
他已经一通怒火发下去,一众定远军将领也幡然醒悟,不再说什么。
“我一把老骨头了,年轻人里看侯爷是最合眼缘的,便当你是一名小友,如何?”
于立琛一身文官袍服,捋了捋花白胡子,岁月雕刻的脸上眼窝深陷,一身文人傲骨。
“右丞大人赏识,在下自是荣幸。”
林熠敬重一揖,随于立琛进去,陪他下棋闲聊一阵。
“王将军看来已经想明白。”于立琛转头看向定远大将军王晰正。
“不会再为一时意气,不顾大局。”王晰正说道。
于立琛落下棋子,点点头:“正道沧桑,走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莫要争那一时意气。”
奔忙数日,战局终于平定,苏勒不顾纥石烈部族汗王的反对,没有再对北大营发动大规模攻击,林熠也不打算多费力气,如今并不是穷追猛打的时机。
林斯鸿牢牢堵上定远军的空缺,没有让柔然王冲破这道漏洞,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数座边陲荒凉空城一度被柔然夺去,最后几仗才争回来,似是要让朝中意识到这场仗并非毫无风险。
苏勒看起来完全愿赌服输,对这次胜负并不在意,但双方都知道,这回柔然发兵突然,本就存着试探的心思,如今各自都要休养生息。
萧桓已经提前回金陵,林熠把北大营的事收了尾,给林斯鸿留了封信,便也带人启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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