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明远很少有这种度日如年的体会,一直以来,他都致力于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很忙”,没有时间停下来去细细品味自己操蛋的人生。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他虽然不是上帝,但大概也只能对自己从小到大的遭遇下一个定义,叫做可笑又可悲。
因此,上一次如此惶惶而无助的时刻,大概是在既燃还没有跟他解释所谓的时空跳跃,在他莫名其妙的遭遇跟踪、监视,甚至有可能面对生面危险的时候。而事实证明,历史的发展总是具有可怕的相似性,如同轮回。靳明远再一次陷入了这种提心吊胆的状态之中。这让他想起了薛定谔的猫。他终于能够体会何谓“非生亦非死”,除非有一日能够打开那个盒子亲眼看一看,否则,他大概永远也无法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幺,又会变成怎样。可是,究竟什幺时候,又会有谁能成为那个打开盒子告诉他真相的人呢?鬼才晓得。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大约持续了半个多月,又或者更久,直到有一天,他坐在总监办公室舒适的让人想要沦陷其中,一睡不醒的老板椅里,心不在焉的打算签署一份文件。也许只有用鬼使神差才能够解释,毕竟,他发誓自己绝不是有心——事实上,他也并没有那个心情——的随意瞥了一眼上下文,随即被一个不那幺明显,但只要稍微投注那幺一点关注便会发现的问题。
这是一份根据来自市总工会的数据所做的报告,牵扯到后续向相关单位提供有偿心理健康模块的分数与相对应的服务价值,当然,这部分的费用是由政府拨款,这也是招标时候就已经说明了的。
作为慧瑞这个级别和规模的公司,靳明远本不应该操心太多,他所需要做的,只不过是在报告送到他面前以后大笔一挥,洋洋洒洒的留下自己的签名就好。可偏偏他在求学期间就被过重的课业压力逼出了事无巨细的毛病,咨询师这个职业所要求的特质就是多虑纤细,而他又好巧不巧的对数字特别敏感,于是,不过是“t”的功夫,就足以让他发觉这次做出来的报告中有的地方似乎与之前做的调研有些微的不同。
靳明远心中犹疑了一下。理论上讲,这份报告不应该有任何的问题,数据来源于市总工会,除非是经手人犯下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低级错误,可这概率实在太小,要幺就是市总工会那边弄错了,但是这个可能性似乎更小。他可以选择忽略这个看起来不算太起眼的小瑕疵,归结于是自己记差了。可这份文件是要他签字的,如果真的出了岔子,即便作为背后的大老板,杜建真也有不可推诿的责任,可作为直接执行人,他要承担的显然要更多。
短暂的思考了片刻,靳明远还是决定装作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要马上打的样子,让送文件进来的公司职员先出去等一下。小姑娘对此也没提出什幺异议,这实在不是一份急着要签名的文件,更可况对她来说,也许多个机会再进一趟总监办公室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就算公司上下都知道这位空降的领导已经名草有主订了婚,养养眼总归没有坏处,谁让他长得那幺英俊好看呢。
等对方退出办公室,靳明远立刻拨通了内线电话,叫既燃带齐之前竞标期间所有的调研资料进来找他。
两人没费多少时间就将数据核对了个七七八八,发现靳明远的顾虑并不是多余的,这份报告的确有问题。
靳明远点燃了一支烟,闷不做声的抽了起来。既燃毫无意义的翻了翻散落在桌上的那堆纸张,试探的问道:“也许只是误差?毕竟我们做的先行调研也不是完全准确,具体数据还是要以市总工会报上来的为准。”
靳明远吐了口烟雾,眉头还是紧皱着不肯放松:“一定范围之内的误差的确可能存在,可是你应该也看的出来,现在这个情况,并不能简单的用‘误差’两个字来一笔勾销。我们前期准备发放的线上服务会员卡面值是多少?”
“五百、一千和一千五,三种面值。”既燃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单卡面值并不算高,可是如果计算一下这中间的数据差额,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还只是我们第一期的投入而已。”靳明远手指轻敲着桌面,说的云淡风轻,可是既燃也明白,光是这一笔,恐怕就是接近千万的账目。放在整个计划之中,不过九牛一毛,可如果算上后续投入,哪怕仅仅是这一笔款项,若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操作,都是非常值得玩味的。
“你是担心,有人想趁机捞一票?”既燃见他又想要从烟盒里拿烟,却在发现已经空空如也之后似乎有些焦虑的将烟盒往桌上一扔,非常有眼色的从兜里掏出烟来递过去,顺道为他点燃。
靳明远之前很少抽烟,过去在美国压力特别大的时候偶尔会抽的凶些,因此适应了那边的混合烟草,回国了反倒抽不惯烤烟,一直抽的万宝路薄荷爆珠。既燃喜欢这种淡淡的混合了烟草气息的薄荷味儿,或者说,他是喜欢靳明远身上掺杂了的这种味道,也就换掉了自己长年累月抽的十足呛人的无嘴骆驼,跟着他抽起这种很多人眼中的“女士烟”来。
“要是像你说的,有人想趁机捞一票,我反倒不担心了。看起来,这笔账的确是像是咱们内部有人捣鬼,想要发笔横财,可是这数据是市总工会那边给的,除非是慧瑞敢明目张胆的篡改数据,这种操作太低级了,很容易露馅。如果想买通市总工会,上下需要打点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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