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流转着宁谧的光芒,风烟俱静的山野中,粗布麻衣背着小背篓的姑娘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两个十指相扣的“泥人”,一个气呼呼只管往前走,一个有气无力地往后拖。
仿佛在一场死里逃生之后,连天地都宽和了起来。
而此时,水仙教中。
“梅园”的一间木屋里,贺小梅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唇色却是青紫。一个郎中半蹲在床边,仔细查看贺小梅右手的伤。
王元芳站在郎中身侧,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掌心,紧紧盯着贺小梅的伤口。
“这是谁处理过?”郎中指着贺小梅伤口上干涸的药汁痕迹。
“在路上,他看见一种紫色的草,便叫我停下来给他摘,估计是什么草药。”
郎中点了点头,叹道“幸好有这药草,否则要是等到现在,这手还真得废了。不用担心了,这伤本来也不重,不过是耽误太久失血有些多,手没事。我给他再处理一下,好好养以后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王元芳长舒一口气,“那就好,有劳。”
【十三】
青竹斋。
夜色朦胧,窗边流萤伴着月光起舞,仿佛在夜色中它们就是最大的王。
带着些柔黄色的月光透金纱窗,虽不明亮却也让室内有了一丝生气。
“慕容白……慕容白……你救救我……救救我……”
“我都是为了你啊……我是为了你……”
“凭什么……凭什么连个挑粪的都比你活得长……”
“凭什么慕容家要被世人遗忘……”
“凭什么王大锤就是英雄……凭什么你慕容白就是咎由自取!”
“我要你活着……我要慕容白活着啊……”
“长生不老……长生不老!慕容世家应该长生不老!”
“逆天改命……我自逍遥……”
“不、不!”慕容白猛地从梦中惊醒,只觉胸中仿似有千斤重。他一手抚着胸口,喘了一会子粗气,然后闭眼感知了一瞬——心魔此时应该也在休息,而且也并没有魔气复苏的迹象。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慕容白一头雾水,又忽然想起白日里去救方兰生时,在崖下温泉碰到的那两个毫无生气的黑影。
难道……跟他们有关?
慕容白甩了甩头,两手交叠凝神打坐,等到再次心如止水时,他方睁眼准备再躺回去。
转眼的一瞬间,余光忽然瞥到枕头上仿似有什么东西……
慕容白捻起躺在枕头上的那撮黑发,定睛看了许久,颤抖着手摸向脑勺,一抓——摊开手,又是一缕头发。
寂静得只有虫鸣的夜里忽然响起自己的心跳声,慕容白两手捧着先后掉落的两缕黑发,指尖止不住地抖动。
抓紧了头发,慕容白起身点燃桌上灯烛,将手里的头发一把烧了。
眼看着落下的头发在灯火中消失殆尽,室内还飘散着毛发被烧焦的臭味。慕容白忽然觉得无力,一屁股跌坐在桌边凳子上,一手收紧死捏住四方桌的一角,直到青筋凸起。
呼吸声依旧可闻,只是心绪已平静下来。慕容白转头看见床上挂着的白雎剑,从未有一刻感到这么绝望。
即便是当初在石牛镇喷出那口预示着后来的一切的鲜血,慕容白也未觉得像如今这般无助。
那时候他尚背负着慕容世家的使命,背负着守护石牛镇的责任,他的剑是拿来斩妖除魔的,他的人生那时还是有迹可循的。
可如今……可如今,石牛镇不再需要他,村民不再记得他,慕容家的使命因为一个心魔变得肮脏,他的剑再没能派上用场……
难道要他就这样死去吗?
要慕容家最后一条血脉,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去?这样毫无意义地死去?
慕容白看着桌上安静的灯火,同样安静地坐了一宿。
第二日一早,心魔醒来,惊惶问道:“慕容白,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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