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风带伤抱了道果踉跄下地,虽得步惊云相扶,还是晃得一晃,模糊只觉胸前又涩半晌,便以为方才叫易风一并捅穿,遂抬手去拂,拂了两下没拂出血来,大抵声息死枯,竟连一道两道伤口,都勉强得无处可寻,唯是垂眉一叹。师弟一叹叹得师兄面上又添几分萧索,眼里风雪和着目色三两渐红。约莫聂风一片凄楚寸断都伤在师兄心下,是以有此分明一红,尽添了东涂西抹朱朱白白,更不吝与,俱是一刀一刀的腥膻,惹得聂风茫茫望他一望,问道:“云师兄,你也伤了?”
步惊云听了没甚言语,只是依旧将他揽罢,掌中暗将劲力运得一运,要助他疗伤,却叫师弟阻了一阻,因着怀里道果咳了两下,睁眼攒了一笑道:“两位叔叔…你们一直留手,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可否答应我一件事。”师弟闻言愣得一愣,点头只道:“女孩子,你说吧。”姑娘切齿压一压紊乱内息,续道:“我身上怀着一颗苍龙舍利…蕴含着…东方苍龙….的最强武学..若给这些人得去,必定….遗祸…人间。”她言至此处,气力愈有不顺,拧眉停得一停。师兄见了欲要渡她劲气,道果摇头却说:“不…不必给我内力,我..方才耗尽一切…现下已经是个死人了!”
聂风见她说得凄惶,一时肺腑都叫刀剑惴惴搅得昏沉,便将她且往怀中抱得一抱。抱得紧了,才觉其人身形未展,更退尽前番凌厉决绝,眉目之间好自一梢天真神色,统共不过十一二岁年纪,还挂着一段浅尝世路的无邪。师弟思得如此,念她一生命途尚不及开,现下便要依依行别,半时且惜且痛,难过得甚。
道果望他垂目不语,又强自带笑道:“我….尚余..半点力气,能将体内…舍利化尽,叔叔,请你为我把他们…拦得一拦…待我化去苍龙舍利…即是顷刻身死….亦也无憾,便可以…放心…去见断明..和爷爷了。”
聂风闻言只是无话,唯点头重重应过,半晌将他师兄来望,说道:“云师兄,我,我为邪王所伤,魔气入体,需得静坐将息——。”步惊云未待他话毕,伸手抵了师弟背脊,更把劲力徐徐引往周天过了一遭,临了收掌,复又着意且把聂风看罢,只道:“风师弟,你疗伤。”
师弟得他一语,遂展眉来笑。聂风本自霜衣乌发,奈何今时不比去日,将将素襟含血,红得也是太甚,也因着阵前日色极艳,三山尚有一行伤心青碧照人眉眼,映他鬓角眸底匆匆一晌早来新雪,晴暖之意便多有消融,更嫌妄自清寒些。寒得师兄又一敛目,添两字道:“放心。”
言罢扬袍遮了师弟,仗剑转身,且将东瀛武者共着子路一行瞥过两遭,又把易风拿眼剐过一回,只道:“不怕死的,上来!”
聂风虽则为师兄一剑护了静坐将息,却仍有着意顾望阵前一干人等,只恐群情为欲所驱,齐齐挥刀而上,便少不得要尽数血ji-an当场。师弟纵觉乘人之危落尽下石这等行径很叫侠士所不耻,但究竟罪未至死。若真要血ji-an当场,他也好出手拦得一拦,断断不能叫师兄全数屠尽的。
不想这般境况竟是聂风枉自揣测,横在心上横了半晌,反倒错得甚是离谱。因着众人得闻不哭死神仗剑于前,莫论抬步妄动,便是低首相与更把款曲通得一通,亦也私下通得很是规矩。显见师兄已将不哭死神的架势端得无人能及,早在一言止戈这个境界上傲视中州武林。师弟于后甚宽慰,还将师兄望得一望,因想云师兄果然色凉如刀,怕在眉头还要刻得三个字出来,“动者死”。
然则却仍是有人行前半步,道声:“我来。”
聂风见了,徒惹了一眼千念,少不得确然又是半晌怔愣休歇,胸口复起一阵离乱,牵累怀中道果亦是肠断。断则断了,师弟尚余一段气在,遂有一叹,唤道:“风儿。”
易风当是半点不听唤,敛眉拽着邪王,不来看他,更着意望了一回天色山云,才垂目瞪了师兄,硬生生又砸一句:“我来。”
步惊云听着没甚言语,易风一袖怨愤虽是凿凿透骨,怎奈道行太浅,仍叫他挡得一挡,便挡在身外,遂片叶不沾转身将他师弟望了一回,说道:“风师弟,你我已别无选择。”聂风闻言心冷一瞬,依稀血气又在唇边喉头往去几番,憋得半眼昏黑,终在行将就木里瞧出师兄料峭眉目来,更又黯然一叹,叹得师兄复多一言。
——师弟,对不起,他欲夺舍利,更伤你至此,我已留不得他。
说罢便又看他一眼,唤声风师弟。聂风敛眉不语。
虽则师弟做了寡言,步惊云又怎会不知他心中何等伤楚。此番他执意欲斩易风,心中自然早有一回计较。因想他师弟几十年来江湖湍行行得甚坦荡,纵把千古风雨百年悲欢都在胸中历历写尽,亦写得很有些妥贴,便是三山涯岸,也不敌一朝化海。是以生如其人寸心,似霜雪白,飘逸得出了尘,已少有人事能伤他乱他,叫他透骨肠断。
然聂风实在太重情轻仇些,浑然不忆故怨旧恨,唯半途世路沉浮两难,任他清迥得甚,仍是避不过眉头心下,多添百八十道伤痕。譬是昔年断浪,师弟亲之信之,复又救之劝之,不意却把一分情义换了寸寸刀刃加身,终是劝来信来一朝辜负并了满腔血冷。奈何聂风善忘,便有师兄替他记得牢靠。断浪若此,今时易风搅他心海妄动,想来亦也若此。
步惊云一念既起,便深难圜转,诚然以为当速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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