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走肉般地离开医院,坐进车子,发动。大脑在红灯中终于脱离空白的状态,吕非忽然好想好想一个人。于是调转车头,一路加速,几乎是飞到了熟悉的地方。下车、进电梯、沿着已经熟悉到闭上眼睛都能畅通无阻的走廊到了门口,抬手推门而入。
“中天的文件已经准备好了吗?”正在埋头办公的于萌听到开门的声音,以为是秘书头也不抬地发问。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应,心里正奇怪,抬眼便看到了吕非。
好像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和地位之后就不再喜欢笑,于萌不喜笑是性格使然,吕非则是因为需要不苟言笑来维持那份威严。
在看到吕非向上弯起的嘴角,于萌想起年少的两人在一起时的嬉笑,不由得也柔软的心肠露出微笑。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看到她的笑容,吕非忽然上前拉她起身抱住她:“正开着车,突然很想你就来了。”
于萌把头搁在吕非的肩上,伸手环住她的腰。
两人沉默地拥着,几分钟的时间长的要伸延成了永恒。
“小萌……”沉默还是沉默,吕非紧了紧双臂,终于颤抖着开了口:“我爱你。”
我爱你,所以,有些事只能我自己承受。
“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这些?”吕非的话让于萌有些意外,两人几乎从未说过这么直白的情话——今天的吕非很反常。
“只是想着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来不及说的话,那就真的成一辈子的憾事。”
这个解释虽然很是牵强,但心里记挂着工作的于萌还是轻轻推开了紧抱着自己的人:“今天是许特的生日,我得早点回去。”
见她开始整理东西,吕非只能闪身站在一旁。
“今天之后,你能多陪陪我么?”这句话,在看着于萌坐上车绝尘而去后才从吕非紧闭的双唇逸出。
离开华辰大楼,吕非开着车回了市郊的吕家老宅。
吕家祖上也是经商为生,几代经营后家产颇丰便购置下这个宅子。文化革命时,吕氏被冠上“万恶资本家”的名号,产业和老宅被收归国有。再后来,四人帮倒台,吕氏也得到平反,老宅也重新挂上吕宅的门牌,可是偌大一份产业再也收不回来。倒是吕家人有能耐,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又得到一份不小的资金,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吕氏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风生水起的时代。
可就在已经能够远远看到大宅青色屋顶的时候,吕非却又调转方向。
这个墓地,吕非每年只在清明和祭日来祭奠。今天,已经是第三次。
汉白玉的石碑上简单地刻着两列名字,右下方竖着还有一列小字——碑是以吕非的名义而立。吕非心底忽然被触动,爷爷的执拗终于还是妥协,用自己的名义来表示对母亲的承认。
“父亲、母亲,非儿又来看你们了。还记得非儿曾经和你们说的愿望吗?非儿已经找到那个爱人。她是非儿十几年前在南市认识的——就在一中,母亲的学校。只是后来,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再相见的时候,非儿就再也放不下她了。
和她分离的那段时间,非儿做了一些错事。所以现在,老天开始惩罚非儿了。可是非儿才三十岁,我不想就这样死掉……我才和她重新开始,骁儿还那么小,还有吕氏,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情需要我,老天为什么要给我这么沉重的惩罚?
我——不想就这样死掉……”
初春的阳光灿烂而温暖,泛着些许寒意的风掠过矮矮的山坡,穿过林立的石碑,拂动刚刚钻出嫩绿新芽的树枝。浅蓝的天空里,絮状的云朵慢慢聚成一团,又慢慢地消散,天空也渐渐加深颜色,然后被夕阳侵染成了金色。
“……梁医生,那就麻烦你确定治疗方案。”
“……我会尽快去的。”
“……还是那句话,我不希望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知道这件事。”
“……那就麻烦你了。”
漆黑得只有车灯照亮的公路上,吕非握着方向盘,眼神坚定。是啊,既然有那么多无法放下的人和事,我不能就这样低头认输。
远处万家灯火中的一个,于萌推着许特的轮椅走到桌旁。桌上的蛋糕中间插着一根点燃的蜡烛。吹灭。朦胧的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还有一个月。”
“一个月。”许特在心底默念着:“一个月之后,你还能回到我身边吗?回到我身边的,还是原来的你吗?”
想起今天在医院时偷听到的事,看着于萌姣好的容颜,许特顺从地张嘴含住面前勺子里的蛋糕。
某私人医院里,吕非坐在医生的办公室,面前是梁瀚和另一位中年男子。
“吕非,这位就是我向你推荐的许医生。”
“徐时唯。你好。”
吕非这几天查过资料,对于自己的病情,国外有更丰富的经验和更权威的医生。只是,自己现在的状况是根本离不开。这位徐医生在这方面也是经验丰富,发表的论文在国外专业刊物上备受赞誉,在国际也算上享有盛誉。对于吕非来说,他是自己最好的选择了。
“徐医生,梁医生已经把我的情况和要求和你说了吧。只要你能遵守,我也会全力配合你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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