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什么都感觉不到吗,不管是痛苦还是快乐,那为什么他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切嗣困惑着又一次伸手去摸自己兜里的烟。
抽完烟回到了办公室,藤村也已经来了,见他进来贼眉鼠眼地凑了上来。
“卫宫,你猜我今天早上在家附近的公园里碰见谁了?”
“谁啊。”切嗣漫不经心地说。
“你的爱徒,言峰绮礼啊。”藤村因为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切嗣抬起头,淡淡地看了藤村一眼。
藤村连忙摆手,“好吧好吧,爱徒去掉。”
“你知道他在那里干什么吗?”藤村的眼里明显燃烧着八卦之魂,没有留给切嗣回答的时间就接着说,“他在那里露营耶!”
“我走过去问了一下才知道,他家也住在老城区,在周六的事故里房子刚好被砸了。他在这边一个亲戚也没有,又因为证件也在废墟里找不到了,所以只好租了帐篷,在临时证件办好之前露营在公园里。哇靠,雪天诶!在公园露营。”
“哦。”切嗣在口袋里摸着柜子的钥匙,自从上次柜子被小林翻得乱七八糟以后,他就记得给柜子上锁了。
“你的反应就这一个字?哦?”藤村不满地提高了声音,“起码也是哇,太惨了,真辛苦,好可怜之类的吧。”
“你觉得他惨,可以把他带到自己家去住啊。”切嗣弯腰从摞得整整齐齐的药盒后面摸出了一盒茶叶。
“我倒是想啦,不过今晚我妈就过来看我了,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让他住啊。”
“住在客厅里也不是不行啊。”切嗣打开茶叶盒,往杯子里倒了一些叶子。
“我说你这人,平时言峰又给你买药又给你带饭,你生病了,言峰忙前忙后的,还大老远地跑过来给你送饭。现在他没地方住了,你就不能回报一下,让他去你家住一下啊,又不是没住过,你家还就你一个人。”藤村的声音有些愤慨。“要我说这小子就是傻,自己都那样了,早上还问我‘卫宫老师身体好一点了吗’……”
藤村开始了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
他的确是傻,傻到房子塌了,还真就找不到地方去住,傻到明明在自己身上找不到答案了还是不肯放弃,傻到自己拒绝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还一直对自己伸着手。可是他的这种傻又是不是又为了什么其他的目的伪装出来的呢,切嗣觉得自己无法确定。
同年级的一个古文老师的孩子生病了,请切嗣帮她带一节下午最后一堂课。切嗣答应了。上完课以后,他回答完几个缠上来的女生的问题,回办公室时,路过三班的教室,正对着后窗的那个角落里已经没有人了。切嗣放好东西,走出校门等起了公交。那天他从医院回到家以后果不其然地下雪了,现在地上还残留着一层薄薄的积雪,被人踩来踩去变得很泥泞。
切嗣坐上了公交车,眼睛一直盯着窗外,一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天气不好的时候,公交车上的人就变多了,可是从前下雨或者下雪的时候,切嗣却没有被人在车上撞过的记忆。公车开到了切嗣家的前一站,车门一打开,冷风立刻就吹了进来,切嗣犹豫了一下,挤下了车。
提前一站下车,再走回家,最短的路线是穿过附近的公园。切嗣沿着石子路慢慢走着,鞋底不由也积了一层的雪。公园里的人很少,显得有些冷清,切嗣暗自希望不要碰见什么露营的人,却在他曾经遇见过晨跑的言峰的位置,看见了言峰和他还没搭起来的帐篷。
言峰弯着腰,身旁的长椅上放着他那个破。切嗣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件一件从另外一个登山包里往外掏着零零碎碎的东西,里面却连一条被子都没有。
切嗣叹了一口气。
言峰的后背立刻僵住了,慢慢转过身来。他脸上有这一点不可置信的表情,手里抓着的东西也险些掉了下去。从积雪上折射过来的光芒笼罩在他的脸上,让那惊讶的神色又显得模糊不清。许久,言峰才开了口,“老师……”
那两个字被他念得又低又哑,尾音在他的嗓子里轻轻地戛然而止。
月夜里那闪闪发光的雨洼又出现在切嗣的眼前了。
想要装出这种样子,也许会很难吧,切嗣静静地想。
切嗣看着他那远远不够厚的外套和薄薄的帐篷,再次叹了一口气,“把东西收拾起来,跟我回去吧。”
言峰背着他的登山包,怀里,跟着切嗣走到了他的家门。切嗣脱下鞋,转过身让他把包放在门口就行了,去发现对方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就好像他是第一次进门。
切嗣看了他一眼,说把门关上吧,外面冷,言峰才迈了进来放下了背包。
切嗣把很早之前收回柜子里的被褥又拿了出来,递给了言峰,让他拿到客房去,铺好以后来客厅找他。言峰把东西接了过去,转身默默地走开了。
等他回到了客厅里,切嗣已经等在那里了,桌子上摆着两杯茶。言峰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复杂。切嗣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过来坐。
言峰跪坐在了切嗣对面,切嗣喝了一口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在你临时身份办好了之前,你都可以住在这里。”
言峰的眼神闪了一闪。
切嗣继续有些冷淡地说,“你不用交房租,也不用做家务,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弄,不用带我的份。”
言峰的脸色暗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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