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接下来呢?
不多时,肉汤端上来,干干净净的奶白色,撒了点葱末,香醇不腻,倒是适口多了。我食量素来比练儿小些,待到吃饱罢手收拾好,她仍然在一口一口吃得认真,虽说那面容带了伪装,但举手投足仍满是往日熟悉的影子,令人不知不觉就看得入了神。
正托腮发呆之时,突然见她抬头狠狠瞪过来一眼,大约是被盯到不自在了,那眼神倒很是凌厉,可惜嘴里的东西还没全咽下去,鼓鼓的反而依稀回到了幼年时故作凶恶的稚气。
所以一时没控制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笑?嗯?”见我如此,她倒也没着恼,反倒从容不迫咽下食物喝了口汤,把吃剩的火香往碗里一扔擦了擦手,这才好整以暇地开了口,平静中带着一丝捉摸不定。
“没什么啊。”摊开双手直起腰,一面摆出无辜的神情,一面顺水推舟道:“其实,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一个我很熟悉的人……想知道是谁么?”
不懂,不懂已经到了这份儿上,还要留着这层自欺欺人的窗户纸要做什么,所以试探之言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口,我想,若是她仍保持着平静的态度,即使是有些捉摸不定的平静,那么,自己或许就应该干脆的捅破它。
可惜很遗憾,当这句话出口时,看到只是她眼中明明白白的闪躲和回避。
虽说依旧故作平静地反问了一声:“哦,谁?”,但练儿不适合演戏,从来也不适合。
默然片刻,看着那双眼中的闪躲回避始终也未能消下去半点,最后只能妥协地笑一笑,重新支起手托住腮,垂下视线道:“我觉得你很像我的……师父。你和她都是身怀绝技的高人,对旁人虽然态度有些冷淡,但其实心地都很好。”
垂下视线,所以看不到她眼眸,但那只在桌上攥着的右手却在这一句回答后明显松了劲,想必正反应了主人的心情。“哦,这样啊,或者是吧。”传入耳中的声音,也似乎没有刚刚故作平静的僵化了。
不想逼迫她,不想她为难,但见她松一口气,又着实令人不能甘心。
所以自己又一次抬起了头。
“嗯,不错,我在想若能引荐你见见她就好了,可惜,我自己多半也再见不到她了。”论演技我自问比练儿高明,这一番话说来自己也听不出什么异样,仿佛真是闲谈。
“师父她以前走火入魔废了身子,从此不见踪迹,我一度以为她是想不开……好在苍天庇佑,她非但未死,且领悟一门适合自己的绝技,能再度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这本是令人高兴的事吧?可不知道为何,她就是不愿意与我们相认了,短暂团聚后,宁可选择从此远走天涯,抛却往昔一切……你说……”
又一次,牢牢盯住那双眼眸。“你说,这是为什么?”
不错,我虽尊重师父的选择,但时至今日,其实也不真正明白。
正因为不明白,所以惶然,所以担忧,所以如履薄冰,只怕练儿也生出了那令我不能理解的心思,你在这里,我在这里,人在,情在,能够回到过去不好么?为什么不相认?废了的身子,白了的头发,真就是过不去的坎么?
我若一定要与你相认,你也会断然抛下我么?
端坐桌对面的人并没立即回答,她也看着我,这次眸中深邃什么情绪都瞧不出,仿佛对峙般地与我僵了半晌后,才又移开视线,漫不经心端起碗再喝了口汤,冷道:“我怎么知道?各人做事有各人的理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心都是会变的。”
所以呢?她却不再继续说了。
我不明白,亦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还有最后一线退路,或者说,解药。
接下来好似一切又回归了正常的气氛,她继续吃她的,我依旧看我的,左手却不自禁地时不时拂过肩侧的带子,这带子是背后包袱的一部分。那药盒这几天始终背着,几乎是从不离身的,已经过去了五天,再有五天,就到了辛老五口中干制完成的日子。
一直在担心药效足够与否,是以也不敢轻易给什么希望,但或者可以找个法子哄练儿将药服下,若见效,自是皆大欢喜,而若无效……那便再没什么可瞻前顾后的,唯有孤注一掷豁出去摊牌了。
但愿吧……但愿……但愿……
将解决之道托付给未来,看似希望满满,却又最无能无力,其实忐忑难安。
心情起伏之余,目光也就没了个焦距,漫无目的飘来飘去。此时周围比之前我们落座时已热闹了一些,原本静悄悄的街道开始有了熙熙攘攘的感觉,行人三五成群出现,小摊也有了其他落座的客人。对这些练儿当然是不喜欢的,她原本早该吃好,只是被刚刚对话耽搁了时间,加上不愿浪费吃食的习惯,是以如今正加快速度咽下手中最后一点东西。
见她风卷残云消灭差不多了,就自觉地伸手入怀掏出了点碎银,正要唤摊主过来,余光突然瞥见了人群中的几抹……锈红。
北疆牧民平素穿红挂绿的不多,这种如凝血般的锈红更不多见,虽说……自己前些天才见过两次。
不动声色放下碎银站起身,拎起大包小包,对正边拭手边一脸不解瞧过来的女子笑笑,温言道:“好了,人多果然很吵耳吧?在昨日咱们休整也休整过了,今日该备的也备齐全了,再往下已是闲着无事,不如一会儿回去就结账再出发吧?”
小心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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