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逍拒绝了严琛留宿的邀请,寻到留在坊外的照夜白,踩着暮鼓往安邑坊走。他有一肚子的疑惑要问,心里更惦记着陆子卿的伤势,闭门鼓将尽,人已到了谢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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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卿在做梦。
梦里有雪翩然而落。细细软软的雪花如同洁白的萤火飘摇在天地之间,触到光裸伸展着的地面便的轻轻的覆上去,一寸一寸的细心包裹,直将四野染做琼玉堆砌的一般。
有微风细细拂过脸颊,又卷着几片新雪打着旋儿去向前方。
这旷野白得荒凉冷寂,他踏着飞雪踽踽独行。身体很轻,胸腔中空得可怕,陆子卿将手按在心脏的位置,却只摸到一个碗口大的洞。
沿着伤处细细摸过一遍,抬起手,幼嫩而白皙的十指上干干净净。他怔住了,过了一霎才终于记起那种不可言说的、教人发狂的痛苦。
是了……他的心,早就没有了。山中无岁月,他在那人身边过惯了安逸日子,竟都忘了他原是个没有心的狐狸。
一阵冷风呼啸而来,散落在肩上的长发被风吹得狂乱扬起,他伸手撩开覆上了脸面的发丝,抬眼却见原本一派宁静的旷野上竟生了变化。那雪本是鹅毛一般,飘得也轻缓温柔,这一错眼的光景却下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直如天上降下了一道厚重帷幕,白茫茫的一片连天接地毫无缝隙,又随着长风化作雪龙于空中狂舞,生生要迷住了他的眼。
一线浅香穿透风帘幽幽传来,在这漫天大雪之中摇曳不定。他拿衣袖挡住扑面风雪逐香前行,跄踉狼狈也不知走了多久,那香终于渐至浓郁,耳畔风雪催刮之声也慢慢小了。待天地重又回复静谧,他睁眼一看,荒凉旷野已然变作精致的亭台楼阁,远远的殿阁巍峨错落,近前的游廊蜿蜒曲折,清一色的玄黑玉石砌成。中庭一株佛相亭亭而立,粉色的花朵云霞一般拥满碧枝,沉甸甸的好似要坠下枝头来,横斜的碧木间却露着一角素白衣袂。
他下意识的踏出一步,一瓣佛相花悠悠飞来,落在他摊开的掌心。便在此刻,倏的一阵天旋地转,方才还葳蕤如云的花朵纷纷散落,原本鲜活的色泽瞬间枯萎成伶仃的飞尘,那一角素白衣袖也失却踪影。
耳边似是炸开了一道惊雷,那余韵宛若洪钟荡开,炽热之意混合着无法忍耐的剧痛顺着四肢百骸无法抑制的疯涌而上,一路断筋剔骨直入心肺。陆子卿猛然睁开双眼,一对青碧兽瞳冷光湛湛,蓬松长尾探出衾被卷在床柱上,身下木床发出嘎吱微响。
忽而有只手贴上眉间,温和清正的灵气从头顶贯入,有什么香甜的东西送到嘴边。陆子卿吞下一口,嘴里漫开甘甜的腥味,体内的痛苦却渐渐平息。
容逍动作熟练的在指尖伤处擦好药膏,秀逸眉眼极漂亮的弯起,微微一笑道:“可算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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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逍动作熟练的在指尖伤处擦好药膏,秀逸眉眼极漂亮的弯起,微微一笑道:“可算醒了。”
陆子卿正要说话,动了动嘴却没发出声音来。
容逍……身材有这么高大么?还有……缠在床柱上的尾巴松开来贴到身侧,同样毛茸茸的爪子在尾尖上软软拨弄几下,陆子卿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肺腑隐隐刺痛,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容逍正等着陆子卿问话,那躺在锦被中的狐狸却只仰头看着他,先是迷惑的眯起眼,好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比身体还长的尾巴慢慢绕过来圈住自己,半个脑袋拱进绒毛里,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盯着身前的银绣白莲不说话。
看起来就像在害羞一样。容逍想到陆子卿连昏迷时都显得冷淡而疏离的面容,忍不住清咳一声,右手握拳抵在鼻下,掩住扬起的唇角。
尖尖的耳朵轻轻一抖,陆子卿的目光从白莲转到容逍身上。
陆子卿变成人的时候,眼睛轮廓很是秀丽,纤长睫羽下的线条柔润舒展,眼尾略微上挑,他只消抬起眼这么轻飘飘一睇,便是个石人也要为他脸红心跳。现下化回狐族真身,那双本不算狭长的眼睛又圆润几分,这般直愣愣地看人时只有说不出的可爱。
容逍觉得心里有点痒痒的,很想伸手摸摸那对尖耳朵,他把手负到背后,用温和到发软的语气道:“你都睡了三天啦,饿不饿?还是先喝点水罢。”
容逍殷勤的倒了盏清水递到陆子卿跟前,狐狸却碰也不碰,他忍耐的转过脸,用沙哑的声音道:“你……能不能请你先出去。”
容逍看出陆子卿的僵硬,便知他定然不惯在人前现出原形,体贴道:“那我去叫谢燕然,顺便找点吃的。嗯,你才刚醒,喝点粥罢。”
听陆子卿应了,容逍将床尾木几搁到陆子卿身边,把水放到几案上,这才关门出去。
陆子卿喝了点水,把木几推到床内侧,自己则整个缩到锦被里,运起灵力化成人身。灵力流转时经脉涨疼不已,好不容易将露在外的最后一只耳朵收起,陆子卿只觉得手脚虚软无力,脑中灌了铅一样沉重,闭目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地撑起身。
陆子卿刚穿好衣服,门就被顶开了,一团毛球风驰电掣的从外面蹿进来,四爪在床沿一蹬动作敏捷的扑上他胸口。
小莫眼泪汪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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