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小鬼住的地方?
我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真没什么可多看的了,该看的刚在门口已经全看到了。所谓家徒四壁啊,这小屋里就是什么都没有。
唯一算是有些稀奇的,是那桌子上放着的一张沙盘。沙盘不大,长方形,对角线大概6寸长,底座是木制的,上面镶了一块玻璃,这样既能看到里面的沙子,沙子又不会洒出来。
沙盘里面装着非常干净均匀的细砂,是那种柔和温暖的米白色,此时正呈现出一副沙画的形态。沙画画的是一片湖泊,湖面上有一大群水鸟,每一只样子都很生动,我一眼就看出那应该是天鹅。
沙盘的尺寸其实是很小的,得说沙画画得极为传神,我这样看过去,竟也能明显地感觉到那片湖泊极为辽阔,气势磅礴。
沙画没有办法长时间保存,这幅沙画既然出现在这里,就一定是住在这的人画的。我还真不知道,小鬼还有这能耐?
然而下一秒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无比肯定这就是小鬼的东西。
那幅沙画,自己动了起来。
跟小鬼扯上关系以来,我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可看到这样一幅会自己动的沙画还是让我吓了一跳。
沙画的动作很慢,但画面确实在不断变化着。开始是天鹅在湖面上来回游动,梳理羽毛,后来又有更多的天鹅飞来,风吹过湖面带起一阵阵涟漪,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再后来空中来了另外一种鸟。那种鸟只有一只,明显与天鹅不同,羽翼的形状更为锋利,像是一只鹰。
我大脑中飞快地晃过一个词——海东青。
这又是一个在与小鬼相关的各种场合反复出现的词语。所以这幅画所讲的其实是海东青猎天鹅的故事。传说天鹅以出产东珠的珠蚌为食,食后将东珠藏与嗉内,而海东青素来喜食天鹅脑髓,女真人便训练海东青捕捉这种天鹅,以得到东珠。
我全神贯注地等着沙画的故事继续进行下去,但那幅沙画却忽然停住了。紧接着整幅画面都消失了,沙子恢复成平整的一片。我正觉得奇怪的时候,那些沙子又开始缓慢地动了起来,我仔细辨认了半天,似乎这一次出现的并不是画面,而是一些字。
确实不是女真文,而是小篆体的汉字。
就在那些字的笔划快要跟周围的沙子分开而变得可以看清的时候,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小鬼站在门口,惊讶得略微睁大了眼睛望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摊牌
小鬼穿着一件黑色的跨栏背心和牛仔长裤,裤子有些长,他腕起来一圈还是拖了地,脚上则踩着一双塑料的人字拖,一副最最普通的市井小混混模样。紧身背心最显身材,他的肌肉并不壮,但非常适度,线条相当美,这身打扮意外的顺眼,简直可以说是我除了在明星照片里意外见过的唯一一个能把跨栏背心穿得这么精神的人。
他的右手已经没有继续挂绷带了,只在上臂的位置包了一圈白色的纱布,看起来可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他只在刚看到我的时候显得有些讶异,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也一直看着我。我知道他是在等我先说些什么,我也觉得自己有一大堆话想揪住他的衣领子说个痛快。这几天一直在找他,说真的,体力上并不累,一点都不累,但是心里却有些东西被一点点磨掉,也许原本有一团火,却逐渐缓慢而无可挽回地熄灭,逐渐变得冰冷。
我为了找他所做的事情并不多,坚持的时间也并不久,然而我从小到大都一直是埋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人,我习惯于从他人那里寻求支持,将自己隐藏在一个抽象的多数人的声音之后。如果整个世界都在对我说我错了,我没有力量,也没有勇气,一直坚持自己的观点。
所以,这是我的最后一次尝试,原本这一次要是再找不到他,我已经打算要放弃了。
我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紧紧抿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还在。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看起来活得好好的。
那时我心里有种很奇妙的感觉,那种感觉真的不好形容,好像心里有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我应该是高兴的,但我并不觉得轻松,反而感到无比沉重。
我在心里掂量着每一句话,却觉得每一句话都不敢真的说出口,终于放弃了先说话的打算,只是直直地看着他。小鬼倒毫不局促,就像我们最初在白家楼下那个地下室见面时那样,低头理了理衣服,又抬起头对着我,抬手向我比划了一下。
“哟。”
一模一样的动作,此时却让我心中那种沉重的感觉更浓了一些。我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你手臂的伤怎么样?”
小鬼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还朝我来回挥了几圈,“好像没什么问题了。”
又一阵沉默。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你住在这里?”
小鬼这次往前走到那张铁架子床边坐了下来,也对我示意我可以坐在椅子上,我还沉浸在终于见到了他的惊讶中没缓过来,半天才意识到确实没必要一直站着说话。
“这个锅炉房因为锅炉换代要关几个月,这里一直没人,我就收拾了一下准备住上一段时间。”
我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人会住在暂时关闭的锅炉房的休息室里,一般人的概念中想到“住所”,再不济也是短租一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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