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关老板关玉楼的弟弟—
他眼前浮现出戏院前的剧目牌子来,两个人的名字并排着。自从他走后,这样的光景是再没有了吧。他在心里描摹那块牌子现在的图样,费力地蹙起了还没有眉心纹的眉头。
火车站红红蓝蓝的玻璃窗,看不清图案。好像海中网捞不到的珊瑚树。好像师傅口中说的西山红叶映着北京城的蓝天。好像蓝天下鲜红的血流下白石台阶。
北方小城附近,差不多总有个自称可以看红叶的山头。他的家乡也不例外。他小时候重阳去过一次——戏班子难得放假,逢年过节只会越发严苛,难得一个重阳节竟然有了点闲工夫,他和师哥都乐得疯了。可那座山爬到顶也没有看到什么红叶。记忆中鲜明的只有山顶歇脚的亭子的红色,和有人转来转去叫卖的冰糖葫芦。哥哥……师哥和他合买了一串,你一头我一头的,蹭得满脸都是糖浆。
(“又不是什么亲兄弟……”依稀传来女人的半截话。)
后来听师傅说,那山的红叶没有西山的红,糖葫芦也没有皇城根的甜。他说,红叶大概是像院子里柿子叶那样的颜色吧。糖葫芦……他笑起来。哥哥看了他一眼,莫名奇妙地也跟着笑。师傅那天心情正好,取笑说,你们俩又打野食儿去了?玉楼我要是你,才不给这小子买吃的,我教的孩子多了,也没见小楼吃东西的那个相,嘴里吃着还死盯着你看,倒霉孩子,护食。
师傅教的孩子多了,手里签的那些契书更数不过来。小楼被带到戏班子的时候不过四五岁。带他来的人给他一块饼,哄他边儿上吃去。他埋头大啃了半天,抬起头来的时候家里人签完了契书早就走了。
从此死走逃亡,各由天命。他再也没见过家里边的人。
那时起他再也不埋头吃饭。
他不为了护食。师哥——哥哥知道的。
后来师傅看到他和师哥吃饭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之后,也不再这么说他了。
要把花家姊妹说给关家兄弟,本来是两边师傅多年前的一句玩笑话,话落地生根,这两年师傅又格外起劲地旧话重提,大家不觉渐渐就当了真。
花正芬后来就嫁给了哥哥。两个人在这小城里都是角儿,男的武生,女的花旦,风光得很。两个戏班子都说这是金童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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