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岫云做了个悠长而又幸福的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十五六岁的年纪,飘飘荡荡随风四处游冶,在田野里肆意奔驰,时而俯身掬一捧清泉洒向岸边的花草,时而御风飞到高高的山坡上长声舒啸,全身仿佛充溢着用不完的精力。最后,她在一片桃林外停了下来,有点累了,正想要歇息,却被一阵细不可闻的哭声吸引着向桃林深处走去。
一团琥珀色的小小身影蜷缩着轻轻抽泣着,那瘦弱的肩膀让她不由得心生怜惜。
“你怎么了?受伤了么?”吴岫云蹲下,抚摸着孩子的小脑袋,柔声轻问道。
那孩子摇了摇头。
“你的爹娘呢?”
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她连忙安慰道:“没关系,姐姐会照顾你的。”说着拥住那小小的身形,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孩子停止了哭泣,闷闷地说道:“我才不需要姐姐。”
心,痛了一下,不被需要的寂寞感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就在她要放手的同时,那孩子紧紧抱住了她,大声地喊道:“你是我一个人的,永远都是!”
吴岫云觉得心中一颤,悠悠从梦中醒转。
触目所及是华丽的帷幕,鲜艳的锦被,自己躺着的床很宽大,上面铺着厚实而柔软的垫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香,她试着使力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痛得闷哼了一声。那刻骨的疼痛告诉吴岫云,她还活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熟悉的苗条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吴菱莫名地觉得悲喜交加,见到吴岫云睁开眼睛她好高兴,可明明这么高兴却直想流泪哭泣。她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让吴岫云有点不知所措。
“菱儿,你瘦了好多。”
这话李存孝也曾说过,但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效果却是天壤之别。吴菱再也忍不住,趴在她身边呜呜地痛哭起来,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我好担心你!”
吴岫云笑了,想伸手却无力地垂下了,她使不上一点劲儿,只能细语安慰道:“我不是醒来了么?多亏菱儿救了我。”
多日的忧心,竭尽全力的救治,衣不解带地守护,早已让吴菱心力交瘁,终于吴岫云醒来了,所有的委屈和欣喜都化成了泪水。
“好了,乖菱儿,别哭了。”她哭得那么伤心,吴岫云都被感染得有想哭的冲动了。
吴菱抬起头,轻抚着她的面颊,缓缓说道:“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声音异常的脆弱。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就此失去。
吴岫云点了点头,她一时想不起自己曾做过些什么,此刻,她只想要安慰哭泣的吴菱,最不想看到菱儿的泪水,“不会有下次的。”她信誓旦旦地说。
“菱儿替您换药吧。”
又恭恭敬敬地回到了以前的敬称,这让吴岫云觉得很疏远,陌生,但吴菱总是固执己见,自己也没有办法劝服她,只好别扭地嗯了一声。
让吴菱始料未及的是,换药的难度大了很多。
原本病人苏醒之后能得到更好的配合,难度应该变小才是,然而,给睡着的吴岫云换药,跟给清醒的她换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吴菱才碰到覆在她身上的衣物时,手就已经禁不住颤抖了。被她满是笑意的眼神盯着,还要擦拭她赤、裸的身体,为她重新敷药,这让吴菱承受了非同一般的心理压力。
“啊,菱儿脸红了,害羞么?”吴岫云自己也很羞涩,虽然同是女子,裸裎相对毕竟是让人十分羞赧的事情,她见吴菱连脖子都羞红了,便忍不住出言逗弄。
迟疑了好一会儿,吴菱终于忍不住,气鼓鼓地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你把眼睛闭上。”
“你命令我?”吴岫云故意瞪了她一眼。
“菱儿只是,只是……”吴菱更难面对了,只能将目光飘忽到吴岫云的枕边,说不出话来。吴菱有的时候很伶牙俐齿,连有南谷第一钢牙之称的赫连青霜有时都只能甘拜下风,但只要是与吴岫云有关,吴菱通常都是笨口拙舌,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什么?”吴岫云讪笑着闭上了眼睛,不忍让她为难,也免去自己的尴尬,“好了,我闭上就是了。你的脸再红下去,都可以开染坊了。”
闭上眼确实免去不少尴尬,可是,闭上眼,其他感官却更加敏锐了。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感觉到吴菱的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那柔嫩的指尖不经意地碰触,让吴岫云全身起了一层轻栗,微微颤抖了一下。
“冷么?”
吴菱关切的声音近在咫尺,那温热的呼吸若有似乎地拂过吴岫云的脖颈,让她觉得有点心痒,却又全身乏力,呼吸困难,甚至连伤口的痛楚都变得无力起来。
“没事吧?疼么?”吴菱有点紧张了。
“唔,没事,有点疼。”只好撒谎来掩饰了。
“菱儿会更小心的,您忍着点。”
“菱儿,‘你我’相称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对我用敬语,就好像我比赫连师傅还老似的。”吴岫云睁开眼睛,直视着吴菱,语气中略带不满。
“那怎么行,您是菱儿的救命恩人。”吴菱只好又别过脸去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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