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少年郎,火气旺,又贪穿衣好看,加上江南的冬天也冷不到哪里去,连件厚衣服都没添置。
称心迷迷糊糊地睡着,身体好一些后,每天陈桑走的时候都醒一小会同对方告别,之后再睡。可现在听到陈桑又回来了的动静,他能分辨出陈桑的脚步声,因为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他恍恍惚惚地问:“怎么了?”
陈桑动作很轻地在箱柜里翻来翻去,闻言也不找衣服了,凑过去亲了称心一口,解释道:“小崽子要和我一起上山,没衣服穿,我替他拿一件自己的。。”
称心皱了皱眉,他是很擅长照顾人的,听出其中的不妥,“你比他的身量大多了,穿上不合身也不暖和,你拿一件我的……”
他现在记性不大好,得想一会才能记得个大概,“从京里带来的是不是有一件白狐的袄子,在柜子最里头放着。你不知道在哪,我起来……”
陈桑打断他的话,“知道了,你怎么这么操心,就好好睡觉,我去拿。”
称心便又安心地睡着了。
结果那一天二十七因为不熟悉路况险些跌下去,被自己以为的右手不能使劲的半残废陈桑给拽上来的。
二十七气闷地坐在原处,偷偷瞥着陈桑,凶巴巴地问:“你怎么不笑话我?”
陈桑给他递了口水,平静道:“笑话什么,你才多大年纪,犯什么错都不应当被笑话。不过无论做什么都要小心,别仗着自己有本事就不把危险放在心上,对不对?”
二十七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对”字。
他心想,陈桑可真会讲话,难怪能把称心骗到手,还死心塌地,一往情深。
后来大多是他们两个一同去打猎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猎物也带回来多。加上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节礼,猎物不愁卖,日子便好过了许多,家里也换了个模样。
二十七没过来一起住。
陈桑重整家里的屋子时,曾兴致勃勃地想帮他也建一间屋子,二十七的眼睛亮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偏着脸,不去看陈桑,又避开远处称心的目光,“要是我们住在一起,上头知道了,肯定就把我调走了。”
他不想走。
若是每日上山一起打猎,还能算得上是为了监视,住在一起就太亲密了,再怎么解释也是说不清的。
陈桑沉默了片刻,他叹了口气,因为嗓子的原因,他的叹气几不可闻,只是道:“我都忘了。”
不过唯一的例外是除夕那天。
除夕那日一大早,陈桑就起床忙着准备年夜饭了,称心在旁边看了全程,给予陈桑精神上的高度支持。因为称心对厨艺一窍不通,虽说在御膳房待了不短的时候,可也是不是做菜,耳濡目染也半点用处没有,平日里脸连煮个粥都能糊,更不用提做更复杂的饭菜了。
这小半年来,陈桑得空便会做饭,厨艺大有长进,面对除夕年夜饭这样的大场面也不丝毫不慌张,就是不太忙的过来,把隔壁闲着的小崽子二十七拉来当苦力了。二十七现在很听陈桑的话,可惜就是不太熟练,连只活鸡也逮不住,叫那只身强力壮的老母鸡扑腾着翅膀逃跑了,又因为陈桑特意叮嘱除了割喉放血,不能用别的法子弄死,会影响口味,在院子外头追了许久,才终于把鸡逮回了厨房。
拔毛又是另一场灾难。
称心安详地看着这一幕鸡飞狗跳,盯着自己灶上的米糊去了。
陈桑和二十七两个人都没留意,称心已经熬好了米糊,搬了凳子去贴对联了。他最近长胖了些,可与寻常人相比还是瘦,在冷风中颤颤巍巍的,像是一不留神就会被刮跑。
不过他手脚倒是很快,没多一会,就剩大门那处的福字没贴了。大门太高,福字又要倒贴在最上头,称心踮着脚,生怕贴歪了,却险些从上头跌下来,恰巧被杀完鸡,出来喘口气的二十七扶住了凳子。
二十七现在对陈桑是忠心耿耿,立刻对厨房那边嚎道:“称心叔叔没和咱俩说,都偷偷把对联贴完了!”
称心:“……”
木已成舟,陈桑又舍不得责备称心,走到大门旁,也站到那条长凳子上,对他们俩道:“最后一个福字,我们一起贴吧。来年都有福气。”
那个福字最终被三只手一起贴了上去。
除夕夜的饭吃的早,可还要守岁到子时吃饺子才能睡觉。称心本来昏昏欲睡,陈桑要扶着他去睡觉,自己和二十七去包饺子。
称心窝在他的怀里,半阖着眼,轻声道:“我也想和你一起包饺子,过完完整的一个年。”
他们认识了这么久,大半生的时光却是头一回在一起过年。
陈桑怎么也舍不得说拒绝的话了。
二十七捧着油炸丸子和糖糕,美滋滋地在外头看村里请来的皮影戏,还放着烟花。他到底还是小孩子,从小在军营里待着,连热闹的把戏都没怎么见过,一看就舍不得放下了。
可包饺子的时候他却忽然回来了。
称心问他:“外头的把戏耍完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十七嘴里抱着糖果,含糊不清道:“没有,在唱戏呢,我看你们在包饺子了,就回来了一起包。”
他虽看着热闹,但每隔一会都跳到屋头上,看里头两个人的影子,一看到他们包饺子了,什么把戏也不想看,直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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