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得差不多,照月指着书案上展开的画,问承安:“殿下,这个怎么办?”
承安走过去,对着那一大片五彩斑斓,不无遗憾的想:自己都没有见过原貌呢。虽然画面已经完全模糊不清,单看那变换多姿的色彩,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纸上流动,简直无法想象,当初是怎样一派奇丽风光。那个单薄的少年,真的有本事让它重现人间么?下意识的将手抚上去,恰好照影进来复命,门开处,带起一阵夜风,原本完整的一大张纸忽然片片碎裂,霎时彩蝶飞舞,落花委地,艳丽而凄迷。在场的四个人都惊呆了。
照月抬起手抓住一片,手指相触的那一瞬间,纸片无声的化作了粉尘。有一些飞到烛光附近,只见一朵火花刹那点亮,眨眼间无影无踪。不过一愣神的功夫,那《四时鸣玉山》的原画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两端的木杆和四边的铜钩,还有白棉纸上隐约一点轮廓供人凭吊。
丹青虽然累极,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四时鸣玉山》啊!!它竟然还在人间!只可惜惊鸿一瞥便要永别。好在临仿业人士对于名作的存亡向来看得比较淡,否则恐怕要遗恨终生了,赶上那爱画成痴的,以身相殉都有可能呢。不过如此极品,是任何一个临仿高手梦寐以求的挑战。同样模糊残损的一幅画,落在丹青这样的大行家眼里,看到的东西当然是外行人没法比的。
“鸣玉山人确是奇才,用没骨法画山水,居然棱角峥嵘……”丹青翻个身——王府的枕头被子真舒服,都是上好的丝棉胎,锦缎面——“颜色也特别,应该多数是自己研磨调制的,最后一片白里嵌着红点,好像雪中红梅,那红色非朱非丹,只怕……唉,呕心沥血啊……”
丹青趴在软软的枕头上,琢磨着画中透出的信息:春夏秋冬,四时轮回,叶仲卿把自己半生经历情思都熔铸其中。色彩瑰丽明艳,形象生动简洁;山峰峻峭凌厉,流水柔媚缠绵。天地至美,人间至爱——那样情深入骨却又刚烈决绝,分明是留给恒王宋思减看的情书嘛。“同心而离居”,这两个人之间实在太过无奈,无法不叫人黯然神伤。丹青慨叹着,终于抱着被子进入梦乡。
这一觉直睡到将近午时,刚穿好衣服,昨日领路的阳光帅哥送了热水来。才洗漱完毕,帅哥又提着食盒进来了,一面问候,一面往桌上布菜,殷勤周到,亲切自然。
丹青赶忙回礼,双手接过碗筷。
照影笑道:“丹青,你也就十六七吧,比我小不了几岁,不如我叫你名字,你称我一声大哥可好?还有好些日子呢,我可受不了你大人长大人短的,折寿。”
“好。”丹青也笑一笑,“不过,照大哥,我已经十八岁了。”
等丹青在桌前坐下,照影打个招呼出去了,让他自在吃饭。桌上摆着三个j-i,ng致的碟子:五柳鱼、茶香小排、荷包豆腐。另有一盅鲜浓醇厚的火腿冬瓜汤,两碗晶莹透亮的香梗米饭——地道的江南风味,吃得丹青心满意足,对逸王府待客之道大为赞赏。
吃罢饭,拿起茶杯喝了几口,照影收拾碗筷来了。丹青一边道谢一边嘀咕:看他样子在王府地位不低,难道没有别的事,专门伺候自己么?这么说自己的待遇级别相当高啊。
“照大哥,不知这会儿求见王爷可方便?”
“王爷有事出去了,恐怕过几日才能回来。丹青的日常起居都由我负责,有什么事和我说就是,不必客气。”
昨天表现得那么急切的逸王居然不在家,丹青有点意外。要知道,那画原来究竟如何样貌,还得他这个主人细说一番才行。
“总要向殿下请教一下原画的样子,才好动手。”
“这个倒不用担心,殿下已经吩咐赵让大人,问他就可以了。”
咦?不说是王爷最钟爱的画么?怎么让手下人转达?
丹青当然不知道,王府上下真正见过《四时鸣玉山》的只有赵让。因为当初是通过确定蒋千里的身份来确认画的真伪,再加上路上太不好走,外人没有功夫在身很难顺利往返,所以府里对字画最在行的贺焱和照月都没能跟着。就连赵让,也只是在蒋千里交出画之时检视了一次,依照贺焱的叮嘱核对了几处关键地方而已。
心中犯疑,面色却如常,丹青躬身道:“那便劳烦大哥通传。还有,请把昨晚的草稿和原画遗下的部件一并给我。另外,容许我在府中寻一处合适的地方作画室。”
赵让把自己记得的所有细节一一说给丹青。这些他之前都已向承安汇报过,贺焱、照月也在场,反复确认无误,才让他来见丹青。也考虑过由承安出面解说,到底不如亲眼见过的人有把握,终究打消了这个念头。问题是,他们没有想到,普通人觉得足够细致的特征,在专家听来却太过粗疏。所谓隔行如隔山,此之谓也。
丹青看赵让一副言尽于此的表情,忍不住直视着他,问道:“大人方才说此画天款矜有椭圆朱文篆书印一枚,敢问字体是大篆、小篆、方篆、角篆、石鼓篆、金文篆还是虫草篆?”
“呃,这个……”赵让恨不能仰天长叹一声:殿下啊,我虽然多才多艺,总归只是个侍卫,知道篆书两个字怎么写已经很有学问了,哪里答得出这样高难度的问题。想一想,道:“线条很圆,笔画简单的字看起来像虫子似的。”
“那应该是金文篆了。”丹青拿过纸笔写了两个字递过去。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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