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寒风透过木材的缝隙,吹入临时搭建的法坛中,宛若鬼哭。
“师父,大喜,大喜!”渭南白马上善寺住持定泰和尚带着满脸的喜悦跑了寄来,冲着自家师父,敦煌开国郡公,正议大夫慧明躬身行礼:“师父,渭南县令方拱服软了,彻底服软了。说愿意带发修行,成为佛门居士。恳请师父赐予他法号。”
“阿弥陀佛!”烛光下,一个须发皆白,身披金丝袈裟僧人,笑着宣了一声佛号,轻轻点头,“既然他愿意诚心礼佛,那就叫他普方吧,算是你的徒儿。告诉他,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心中有佛,不在乎带发还是落发。”
“是!”定泰和尚躬身领命,然而却没有立刻离开,压低了声音,继续汇报:“师父,他乃是京畿的县令,级别比地方高许多,放在“普”字辈……”
“经此一役,今后想成为居士的官员,肯定会有很多!”慧明禅师笑了笑,枯瘦的面孔上忽然露出了几分不屑,“若是四日前,他倒是可以给你做个师弟。如今,做你的徒儿,其实还是抬举了他!”
“是,师父教诲的是!今日,的确与往日大不相同!”定泰住持恍然大悟,心悦诚服地大拍自家师父马屁。
四日之前,风雨如晦,善男信女受不得寒冷,纷纷散去。很多人都相信佛门这次要闹一个笑话,渭南县令方拱那时候投靠过来,当然是雪中送炭。甭说做定字辈,哪怕直接列入慧字辈,成了他定泰的师叔,都没任何问题。
而现在,日蚀已现,大局将定,方拱再来投奔,就属于锦上添花了。
等日蚀结束,“邪魔”的名声给河对岸那姓张的坐实了,师父和自己只要振臂一呼,善男信女就能可以将张家庄拆成白地。无论渭南县衙派不派差役阻拦,结果都是一样。
“等会儿,派几个居家修行的金刚,跟着善男信女一道过河。找到姓张的邪魔,除恶务尽!”正开心地想着,慧明禅师的声音又从头顶上传了过来,丝毫不带任何佛门的慈悲。
“师父,圣后特地派人交代说过,要留姓张的一命!”定泰住持被吓了一跳,赶紧小声提醒。
“留不得!”慧明禅师笑了笑,缓缓摇头,“你尽管派力士去做,圣后那边,为师跟她汇报说善男信女们怒火难平,收不住手,也就是了。”
“谨遵师父法旨!”定泰犹豫了一下,再度躬身领命,双目之中,却隐约露出了几分不解。
张潜死不死,跟他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事实上,这些年来直接和间接死在佛门之手的“邪魔”多了,不差姓张的这一个。但圣后都交代要留张潜一命了,自家师父却仍旧准备除恶务尽,就多少有些令人费解了。
并且据他所知,白马寺的灭门案,其实跟张潜一点关系都没有。双方之间的冲突之所以闹到当下这种地步,完全阴差阳错而已。
“诛杀他,是宗主亲自下的令!”将定泰的反应全都看在了眼里,慧明唯恐他做事不尽心,压低了声音,迅速补充,“缘由不是白马寺灭门案,而是他给神龙皇帝上的那道折子。“人间之事归朝廷,鬼神之事归神佛。”若是应天神龙皇帝被他的言语所蛊惑,佛门两代人的努力,就要毁于一旦!”
“弟子知道了!弟子这就去安排!”定泰终于明白,为何身份尊贵的师父,师叔,师伯们,不惜启动隐藏在浑天监的暗线,也要毁掉一个有名无实的五品少监了。并非牛刀杀鸡,而是此人自己作死,触及了佛门的底线!
“我宗原本不叫白马宗,与洛阳的白马寺,更无半点儿关系。当年,大周天册金轮圣神皇帝在位之时,我宗本为大云宗,天下三百八十四州,州州有寺名大云。而白马宗,当时只是我大云宗为了防备万一,才建立的一个分支。只因当时的老宗主一是不忍,没及时杀死那个姓狄的。让此人后来天册金轮圣神皇帝的左膀右臂,才导致东土佛国计划功败垂成。”慧明禅师的声音继续响起,被外边的西南风还要寒冷。
“啊?”五年前才被纳入慧明门下的定泰住持,第一次得知宗门里还藏着如此机密,被惊得目瞪口呆。
“在姓狄的恶魔算计之下,大云宗分崩离析,老宗主也为此悔恨交加,愧疚而死。”知道自家这个弟子畏惧朝廷权势,慧明禅师想了想,继续低声补充。“如今,好不容易宗门才利用当年的这个名为白马的分支,浴火重生,并且扶植起了第二个圣后,绝对不能再让世间出现第二个狄仁杰!”(注:大周天册金轮圣神皇帝,是武则天的帝号。她下令天下各州造大云寺,是史实。)
“弟子明白,弟子一会亲自带队过河,除魔卫道!”终于彻底理解了自家师父的高瞻远瞩,定泰咬了咬牙,用力点头。
“把坛里的猛火油全都带上!”慧明满意地点头,随即,又抬起手,双手合十,满脸慈悲,“如果一时打不开他家的院门,就让点火烧掉整个院子,以防万一。”
“弟子谨遵法旨!”定泰住持咬着牙答应,双目之中寒光四射。
“呜——呜呜——呜——”寒风透过木材的缝隙,将法坛内吹得又湿又冷,宛若十八层地狱。
天空中的太阳,已经彻底被“邪魔”给吞掉了,刹那间,整个世界漆黑如墨。
…………
“快点,检查引火的捻绳,然后尽力往后拉!”黑漆漆的河对岸,张潜坐在一辆四轮手推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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