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菻和安息在哪,他不知道。大食的骆驼怎么凭借肉掌走过三年里火焰沙漠却没被烤熟,他也不知道。至于风暴之洋,香料之洋和硫磺之海,他出来冲他发号施令。
然而,聪明如他,根本不用细想,就知道家丁不敢随便欺骗自己。赶紧冲着麻六福客气地拱了下手,跟在家丁身后,快步冲出门外。
还没等二人的腿迈下台阶,东市珍宝阁外,跌跌撞撞又跑来了五六个家丁。每一个都跑得满头大汗。却谁都顾不上擦,推开门口打招呼的伙计,直接闯入阁内,拉着各自府上的管家,争先恐后地说明请其赶紧回府的理由。“忠伯,主人刚才摔了一跤,昏迷不醒。家中无人做主,主母命令你速速回府坐镇!”
“寿老,主人头疾复发……”
“德老,二姨娘今天腹痛,有可能是动了喜脉,主人让你回去……”
……
说辞各式各样,但目的却不约而同。都是放弃购买琉璃,改日再来。
仓促之间,珍宝阁掌柜麻六福留得住这个,留不住那个,几乎眼睁睁地,看着满屋子的客人,走了个干干净净。
“福伯,寿老,德老……”好在麻六福也是老江湖了,虽然心里清楚遇到了大麻烦,却临危不乱。笑呵呵地拱起手,冲到门外,目送众位管家上马的上马,登车的登车。
“掌柜,掌柜,不好了。六神那边也卖琉璃灯了,每只,每只两吊!”一名负责打探对手消息的伙计,顶着惨白的面孔出现在他身侧,用极低的声音汇报。
“什么?”麻六福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下台阶。
怪不得各府的管家都逃得唯恐不快,如果六神的琉璃灯只卖两吊钱,这当口,再花一千倍的价格从珍宝阁给自己主人卖琉璃,就不是向太平长公主示好,而是把自家主人的脸皮和太平长公主的脸皮,一起按地上搓了。过后,即便他家主人心软放过他,太平公主那边,也不会让他落到好下场。
然而,此时此刻,前来撑场子的各府管家可以撤,珍宝阁掌柜麻六福却不可以撤。咬着牙站稳身形,他正准备说几句场面话,稳定“军心“”,忽然间,却发现刚刚走出去不到三百步远的一辆装满琉璃的送货马车,开始歪歪斜斜在路上走起了醉步。
紧跟着,有刀光一闪,左侧车轮瞬间缺了半截。沉重的车身猛地一倾,“哗啦啦”,将里边总价值数千吊的琉璃灯,琉璃摆件,琉璃首饰全都摔在了青石地面上。
刹那间,碎琉璃倒映着日光,绚丽夺目!
……………………
“哗啦!”镇国长公主李令月挥动宝剑,将号称价值三千吊走马灯,斩落于地。刹那间,双层琉璃灯璧碎裂,大大小小的琉璃渣子被阳光一照,色彩绚丽夺目。(注:太平公主的名字历史上无记载,李令月是以讹传讹。本书就尊重习惯,继续传了。)
旁边伺候她的婢女们,个个噤若寒蝉。谁都不敢上前相劝,以免一不小心就成了她手中宝剑的下一个攻击目标。
眼前这位镇国长公主,非但长得像已故则天大圣皇后,脾气、心胸和秉性也是一模一样。对底下人好起来,可以将对方当成亲生女儿疼。而如果在气头上有谁招惹了她,即便是亲生女儿,她也照杀不误。
“哗啦!”就在婢女们吓得两腿发软之时,又一只价值接近五千吊的琉璃孔雀遭了殃。被李令月斩得“羽毛”乱溅,骨架七零八落。
紧跟着,又是“哗啦!”“哗啦!”数声。琉璃盏,琉璃高瓶,琉璃窗格等物,全都被宝剑砍碎。整个屋子里,凡是能跟琉璃沾上半点儿关系的,包括一瓶大食香水,皆不能幸免于难。
破碎的琉璃渣子在半空中横飞,不小心擦过两名婢女的额头,瞬间血流如注。而那两名倒霉的婢女,却依旧大气儿都不敢出,站在原地,宛若泥塑木雕。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本宫收拾!”毕竟已经是四十四岁的人了,连续砍碎了二十多件跟琉璃有关的器物之后,太平公主李令月,终于没了力气。将宝剑戳在地上当拐杖,喘息着朝着婢女们怒吼。
“是!”婢女们齐声答应,迅速跑出门外。随即,拿笤帚的拿笤帚,拿簸箕的拿簸箕,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遍地狼藉。其中两个被琉璃渣子溅伤了额头的,还找机会偷偷洗掉了脸上的血,用金疮药止血之后,再用头发将伤口遮盖了起来。以免被太平公主看到,给自己带来不测之祸。
这个细心的举动,救了她们自己的命。当二人拎着簸箕,最后一波返回正堂之时,恰看到,镇国长公主李令月,将宝剑从一名姐妹的小腹处抽了出来。
“愣着干什么,将尸体拖出去,跟琉璃渣子一起埋了!”根本不屑解释自己杀人的缘由,李令月冷笑着朝其他婢女们吩咐,早就不再年青的面孔上,写满了疯狂。
她母亲则天大圣皇后当年曾经亲口告诉过她,上位者能让底下人唯命是从就行了,不需要向底下人解释自己做事的理由。如此,才能始终保持神秘感和威慑力,永远高高在上。
当年,她学得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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