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必了,真的不必了!我要你的人没啥用,要你的马就够了!”事发突然,张潜眨巴了好几次眼睛,才终于相信,喜多肉居然真的准备兑现承诺,连忙笑着摆手。
且不说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天生对奴隶制怀有反感。就凭他家的花露水、万金油和酒精等新生事物的制造工艺,也不能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入内。
万一这喜多肉,是受吐蕃某个大人物指派,故意想混进庄子里刺探几样新生事物的奸细,麻烦可就大了。
花露水和万金油还好,毕竟涉及到了植物精油提炼流程,目前只有他、郭怒和任琮三人才懂得如何操作。而那酒精提纯,却是行家一眼就能看穿的秘密,并且用铁锅,瓦罐和竹筒三样物件,就能模仿得七七八八,差得只是提纯效率问题。
“主人,您,您不肯要我?!”没想到张潜居然拒绝了自己效忠,喜多肉楞了楞,眼泪瞬间就淌满了肿胀的面孔,“主人如果不肯收留喜多肉,喜多肉,就只剩下自杀一条路可走了!主人,喜多肉会给主人养马,放牛,还会帮主人杀人放火。主人,求您,求您收下喜多肉,别让喜多肉心中就去死,呜呜……”
说着话,他居然裂开嘴巴放声嚎啕,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用昭兄,收下他吧!给你做奴仆,其实是他最好的结局!”那少女“朱蒙”终究心软,居然主动开口替喜多肉求情。
“最好的结局?他不过是输掉了一匹马而已……”张潜听得满头雾水,本能地反问。然而,看到少女轻轻向自己摇头,刹那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暗示。
喜多肉今天之所以千方百计想把事情搅浑,就是为了维护整个吐蕃使团的颜面。而被自己一脚扫出圈子之后,此人就成了让吐蕃使团丢脸的罪魁祸首。如果今天他胆敢活着回到驻地,恐怕即便不被吐蕃特使下令秘密处死,也会被砍断手脚,沦为奴隶或者乞丐。
所以,此人从昏迷之中醒过来后,立刻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把他自己输出去,这辈子再也不返回故乡。
甚至,此人在没开始打之前,就已经开始安排退路。打赢了固然扬眉吐气,万一输了,就把自己输给唐人做奴隶,以逃避那比当奴隶还要悲惨的结局。
想明白了此节,张潜便再也不怀疑喜多肉是间谍了。叹了口气,轻轻点头,“也罢,喜多肉,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好了。正巧,我庄子上还缺一名马夫!”
“谢谢主人,谢谢主人!”哭声戛然而止,喜多肉向前爬了几步,双手抱着张潜的靴子,低头就吻。
张潜被吻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赶紧纵身跳开,大声吩咐:“别胡闹,赶紧站起来替我拉着坐骑缰绳。咱们大唐,没有动不动就啃人靴子的规矩!”
“是,主人!”喜多肉一个轱辘爬起来,瘸着腿去牵原本属于他自己的坐骑,又青又肿的面孔上,看不到丝毫的恨意,相反,举手投足之间,还隐隐透出了几分轻松。
被他这么一搅和,少女终于有了足够的时间,将自己眼里藏着的泪水和心中疯狂生长的“蔓藤”,悄悄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而张潜,则得笔直,笑得看起来自然一些,他准备向金城公主谢罪。然而,在抬起头的刹那,却发现少女忽然对着自己展颜而笑。
“用昭兄可真会说笑话?!”她的笑容很明媚,宛若朝霞下带着露珠的醉陶,“公主乃是万金之躯,岂能像我一样在外边策马狂奔?”(注:醉陶,一种菊花名。)
“你,你不是金城公主?”张潜的眼睛,再度瞪得滚圆。虽然胸口依旧又闷又痛,呼吸却不再像先前一样艰难。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知道!
这一刻,他也顾不上去想。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少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却期待,对方能跟自己说得更多。
“用昭兄又在说笑话,公主乃帝王之女,自然应该姓李。而我,却姓杨,是陪嫁的女官,也就是媵!”明显感觉到了他眼睛里的期待,少女又冲着他笑了笑,低声解释。
然而,紧跟着,她便发现这个解释非常多余。
多余得宛若一堵墙,拔地而起,竖立在两人之间,将彼此的目光和呼吸,都堵了个结结实实。
不是金城公主,又能怎样?
还是要远嫁吐蕃!
对于别人来说,赞蒙和朱蒙,又有什么分别?
努力笑了笑,她开始缓缓后退。随即,迅速转过头,纵身跳上了坐骑,抖动缰绳,疾驰而去,“我姓杨,是张都尉的外甥女,用昭兄,今日之事,青荇多谢了。小妹先走一步,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张潜好像说什么话,都来不及了。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资格。只能强压下心中的酸涩和痛楚,冲着对方的背影,用力拱手。
原来,她不是金城公主,而是杨青青!
不对,青青应该是二十一世纪才会有的少女名字。在大唐,应该是杨青荇!
到底是青荇还是青青?忽然间,张潜懊恼得几乎要发狂。他发现,自己竟然连对方的名字,都没听清楚。。
刚才,马蹄声太急,而少女走得实在又太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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