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二十年冬,安瑞王彭朔与伍丞相之子伍瑜,于酒楼美味斋中举杯畅饮,二人酒醉,生口角,彭失手将伍毙于刀下。彭,收监天牢。帝怒,势严惩,削彭之王位、爵位,贬为庶民,充军西北,发配沧州。——《通史.华史篇》
史书是留给后人看的,上面怎么写、怎么记,我不关心,我只知道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是郡主和彭家动用了所有势力,同皇后和伍家较量了一个多月之后,得到的最后结果,这结果,算是胜利吧。
只是这样的胜利,却没能让彭家高兴得起来。充军发配?除了留得一条命,其实不比死刑好到哪去!大多数充军发配的人,不是死于途中,便是死于条件恶劣的劳苦之中,少有活过五年以上的,是最悲惨的刑罚。
不过这些对彭朔来说倒是不必担忧,他被充的是西北军,是彭四爷的军队,沧州就是四爷常年镇守的地方,皇上这样的安排,无疑是给了彭朔最大限度的照顾。其实皇上也为难,如今这种局面,他便是有心饶过彭朔,也是无从偏帮。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能做的,只是保彭朔不死,其他的,即便他是一国之君,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为了安抚悲怒的伍家,彭朔是一定要吃点苦头的。
其实这充军发配的严惩,倒了彭朔这里,已然变的不疼不痒的大打折扣,只是落了个难听的名声罢了。如今他没了王位,连爵位也没了,再加上充军发配,真可谓是身败名裂了。但即便这样,伍家其实也是不满意的,他们一心想让彭朔给伍瑜偿命,只是事到如今,世人都只道是两人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在一块喝酒,喝醉了打架,不小心的误杀。而今这贬为庶民,充军发配,着实算是重判了,他们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知道事实并非如此,那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们还能将事情的真相公开揭露吗?说是因为他们家的少爷口无遮拦的说皇上和君主有染,因此便招来了杀身之祸,实在是冤枉?哼!若当真这般行事,只怕皇上也会像当日的郡主一样,怒喝一声,“死有余辜!”
所以,虽然真相大家心知肚明,但是却决不能搬到台面上来。只是我的心中却一直惴惴不安,到底……郡主跟皇上……
不行不行,不能想不能想,这事不该我管,绝不能分析,连好奇都不能有。
这一个月来,我足不出户,整日呆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或大或小飘落的雪花,无悲无喜,这个冬天的雪格外的多,……也格外的冷。
铃兰和小诺不时的将从外面听来的传闻细细说给我听,我也只是静静的听着,进了耳,却进不了心。那些传言,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在我听来,其实都没什么意义,能被老百姓口口相传的,其真实、可靠,都实在难以令人信服。如果我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问郡主最有效,只是我忍着不去问。我知道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问了也白问,所以最好莫要去给人添乱、添堵。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照顾好自己,等着彭朔安然无恙的回来。
十二月初九,放下皇榜,昭示天下,十天之后,将重犯彭朔押往沧州。至此,这一场轰动全国的杀人案便算是尘埃落定了。
当小诺匆忙跑进来告诉我这件事时,忍了一个多月的眼泪终于决堤,奔涌而下。十日后,那不就是腊月十九?再有十天就过年了,竟然连这个年都不让过去了吗?伍家是有多恨啊?都已经拍案定局了,竟然还要在这种事上让彭家人不舒坦。
第二日,我来到了云舒院,这也是我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踏进云舒院。
宝清姑姑亲自将我领进了郡主所在的堂屋,室内很暖和,没有我想象中佛堂里的檀香味儿,而是有一股淡淡的类似薰衣草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屋内陈设不算奢华,只是雅致,仿佛也不太符合郡主平日给人的感觉。
“你来了?坐吧。”
郡主靠在一张软榻上,单手撑着额头,秀眉微蹙,午后的阳光打在身后,让人看不清她绝美的面容,但是那份疲惫和憔悴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这段日子,她一定也是身心俱疲了吧!一个女人,真是难为她了。
“郡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她轻轻抬眼看我,好一会才道,“不用了,我没事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垂首道,“是,小叶……想去看看少爷。”如今他被贬为庶民,是不能再叫王爷或是侯爷了。
郡主叹了一声,“他被关在天牢,没有圣谕,任何人不得探望。”
我抬头,急道,“小叶知道,所以才来求郡主,您想想办法,让我们见上一面吧!我只想在他去沧州之前见他一面,求郡主成全。”
郡主看着我良久,然后缓缓抬手,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傻丫头,哭什么?他如今好好的,一点苦都没吃。爵位没了就没了,我姚承的儿子岂会稀罕那个?你不是也不在乎那些的吗?那便没什么好哭的。你想见他,他也一定想见你,我会让你们如愿的,我姚承的儿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完这些之后,她轻轻闭上眼睛,口中喃喃,“……年轻真好……”
我没听清她最后这句说的是什么,待要细听,她便已经换回正常的语气,道。“三日之后,子时三刻,你来找我,我带你去见他。”
我顿时破涕为笑,“是,小叶叩谢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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