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大约十二三岁,身上有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清冷味道,淡墨的眉和淡墨的眼,连看人的眼神也都淡淡透着一股凉意。秦岭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脑中猛然撞入素白的芙蓉花。
七点新闻联播的雄壮序曲准点响起,围观的人群三三两两散开,各回各家,各吃各饭。
“以后不要给这个坏份子说话。”有人教育自己的孩子。
秦岭被李婶婶拉回家吃晚饭。
趴在堂屋方桌上做作业的小女孩一见秦岭就扯声大喊,“又来吃饭,当我们家的豆花不要钱的啊。”
一碗豆花,四个红辣椒碟,一盘腊**块炒花菜就是小镇居民最普通不过的一顿饭,腊**炒花菜菜多少,焦黄色的**块就只有寥寥可数的五六砣。而腊**还是见秦岭来家里作客,孟父专门从灶房上吊着薰得乌黑的整**上切下的,原本预备着大年夜吃,却先让秦岭尝了鲜。
秦孟两家是邻居,从上辈就关系好得像一家人,在秦母没跑之前,两家大人经常在街上支个方桌打小麻将,据说秦岭出生时,秦母身体虚弱,还是李婶婶抱过他,跟着自家小女儿一起吃了几天。
孟家没有电视,家中惟一值钱的电器——飞燕牌收音机里放着小虎队的歌。
“喔......把你心我的心穿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
在桌上,孟小莲边抱着碗吃饭边警惕的盯着秦岭,只要他的筷子向夹去,她的筷子也像长了眼睛似的跟上去,好巧不巧的扒拉下他筷子上的块。
镇子的人睡得早,不到八点半,亮着灯的窗就陆陆续续灭下去。不知从谁家的电视飘来模糊的声音,人人都在看白素贞与许仙缠绵的人鬼爱情。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
婴孩夜啼声从镇中某一处建筑中隐隐传入夜空......
时代处于新旧中的小镇九丝,在夜的怀抱中逐渐入眠。
秦岭偷偷沿着河滩跑到一栋木楼边。
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孩抱着膝盖坐在并不宽的木头阳台上,呆呆的凝望被夜染得墨蓝的河水。
男孩发现了阳台边露着一个脏小孩的脑袋,然后一颗沾着泥的弹珠从那满是泥的小手中,骨碌骨碌的滚到自己脚边。他捡起玻璃珠,递过去,然后迅速回房关门。
偷看他的秦岭吸着鼻涕,“你有什么了不起——哎唷。”
摔得四脚朝天。
隔得不远,秦岭鼻尖的闻得见他身上淡淡的气味。多年后,他知道那是柠檬的香气,因而也爱上了这个味道。
“噼噼啪啪”过年时,冷清了一年的小镇奏响了欢歌,热闹非凡的小镇街上摆着年货,从各村涌来的村民将这平时宽敞的小街挤了个爆。
孟小莲从头到脚穿了一身新,红棉袄黑棉裤,两条大辫子上扎着粉红绸带。她只敢放烟花,像一棍筷子,点燃一头,拿着另一头在空中划圈。
秦岭扔一粒电光在她脚下,孟小莲尖叫着跳了一下,扔了烟花咧嘴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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