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春时节,渐有些闷热,气氛便有些压抑。
胡贵妃半倚在软榻上,左臂的广袖自然垂在身前,遮掩住已经隆起极高的腹部。
按理说,现在的皇宫里没有妃子能威胁到她的地位以及她腹中孩子的安全,又有太医与中州派的女仙师日常看护,她的身体应该保养的极好,但不知为何,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有些憔悴,看着不怎么健康,便是连脾气也比往年暴躁了很多,今日因为一件小事,她便直接把贴身的嬷嬷与宫女全部都赶到了前殿。
通传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胡贵妃有些意外,扶着榻沿起身,向前迎了两步,动作有些不便,却是她刻意做出来的,想让来人看到。
她比谁都清楚鹿国公在陛下面前的地位。
鹿国公看着这画面,赶紧说道:“娘娘请安坐,请安坐。”
胡贵妃微笑坐下,神情温和问道:“国公今日有事?可是陛下要见我?”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情有些紧张,有些企盼,也有些不安。
陛下已经有很多天没有来殿里看过她了。
“娘娘,有两位客人想见你。”
说完这句话,鹿国公便退出殿去,没有任何犹豫。
赵腊月与顾清从廊柱后面走了出来。
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来到这里。
胡贵妃没有喊刺客,也没有喊人,只是静静看着赵腊月。
三年前她们在旧梅园里见过,而且彼此之间有旧怨。
赵腊月说道:“这种情形下还如此冷静,你比三年前强多了。”
胡贵妃斜了她一眼,说道:“就算你是青山峰主,深夜时分私自入宫,被人发现后也难逃干系。”
赵腊月面无表情说道:“我以为你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听着这话,胡贵妃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她现在是孕妇,有些憔悴,眉眼间的气息依然天真憨喜,一眯眼,更有种难以形容的妩媚感。
顾清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赵腊月看了眼她的腹部,说道:“三年了?”
胡贵妃闻言大怒,咬牙说道:“关你什么事?”
赵腊月面无表情说道:“这件事情瞒不过任何人,民间已经有很多议论,更不要说朝中诸公,如果知道你是狐狸精,会让你把这孩子生下来吗?”
胡贵妃向着塌前啐了一口:“呸!现在还有谁不知道这件事情,我还怕什么!”
赵腊月说道:“猜到与知道是两回事,陛下宠爱你,那只要没有证据,朝中诸公便什么也不敢说。”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
没有人敢指证胡贵妃是狐妖,因为神皇喜欢她,而且没有证据。
难道谁还敢掀起贵妃娘娘的裙摆,看她身后有没有尾巴?
但现在她腹中这个怀了三年还没有生出来的孩子,似乎随时可以变成最好的证据。
赵腊月说道:“就算你与中州派关系不错,与果成寺也有渊源,但关键时刻这件事情会带来什么影响?”
关键时刻指的是什么,也很清楚。
胡贵妃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说道:“那怎么办?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就是生不出来啊……”
“有可能是妖胎难产,也有可能是天生灵胎,就是需要怀上十年。”
赵腊月说道:“陛下不在乎这个,他只在乎议论。”
怎样才能左右议论?或者说谁有资格与能力改变她腹中胎儿的身份。
胡贵妃眼睛一亮,抬头望向赵腊月。
赵腊月说道:“皇族的事情向来是中州派与果成寺理会,我们青山宗不会插手。”
胡贵妃满脸失望说道:“那你与我说这些做甚?”
赵腊月说道:“禅子说你是好的,你就是好的。”
胡贵妃当然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
在这方面,不管是青山掌门还是中州掌门,都不如禅子在民间的声望。
只要禅子开金口,别说天生灵胎,就算说她怀的是佛胎,谁又敢不信?
“可……禅子说与我因果已尽,别说出面帮我说话,便是连见我都不肯见。”
这时候的胡贵妃,显得无比柔弱。
赵腊月想起某个女子,微微挑眉。
“你与禅子的情份已尽,但他还欠神末峰人情。”
因为三年前梅会道战里发生的事情,也可能是因为更久远的某些故事。
胡贵妃懂了,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们要什么?”
她清楚,青山宗给自己如此大的好处,所求必然也极大。
只是她完全想不到,赵腊月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
她是青山宗的神末峰主,这是何等样的身份地位,可以说是予取取求。
难道如传闻里说的那样,她需要什么草来着?
赵腊月说道:“那年在旧梅园,景辛与洛淮南见面的时候,装作素不相识,你自然不会信。”
胡贵妃微微眯眼,问道:“你想说什么?”
赵腊月说道:“你与中州派交好没有意义,只要洛淮南在,中州派便一定会支持景辛。”
胡贵妃神情微冷说道:“我只想好好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不敢争什么。”
沉默不语的顾清忽然说话了。
他没有转身,看着殿外的夜色。
“我是庶子,我知道那是怎样的日子,我相信你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过那样的日子。”
胡贵妃沉默了会儿,说道:“但你修行天赋好,所以在族里的地位越来越高,我相信我的孩子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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