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苏,单名一个喜。我很庆幸爹娘不像别人那样,喜欢给自家闺女取个“荷花”、“桃花”、“翠花”的名字,因为我实在配不上那些美丽的花。如果硬要配的话,我最多只算某块田间的某朵不知名的野花吧!
其实这些都是自我安慰的方法,我也希望能拥有花一般的名字,或者干脆把我变成男孩算了。
爹娘更喜欢男孩,即便弟弟没出生,他们也不会喜欢我。他们总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叫我“苏喜”是为了给家里招福,弟弟娶个好媳妇,苏家人丁兴旺、香火繁盛。
后来我知道,这也是周家选我的原因。
我家里几代务农,一直很穷,田里收成并不好,直到最近,终于无米下锅。所以,父母把我卖给周家,卖给邻镇大财主家的公子、祥福镇曾经的恶霸之首周玉庭做媳妇。
为什么说“曾经”的恶霸之首呢?因为这周玉庭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娘看起来很高兴,说我终于飞上枝头,变成了一只金凤凰,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爹叼着他用了快大半辈子的旱烟袋,边拍大腿边自言自语,穷三代,富三代,到我们这代,终于富起来了。
出嫁那天,在放下盖头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八年的院子,还有从这里向东走二百五十三步,虎子哥的家。我的青梅竹马……
对我来说,祥福镇是个极大的镇子,至少是我们镇的三倍。能成为这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其财力必定雄厚。可我不明白,凭周家境况,为何要让儿子儿媳住外头?
不要以为我穷就没见过世面,富人家的房子我还是进去过的,虽然只是到雇主家给娘送送换洗衣物。那家人没周家有钱,但他们的房子也绝对比现在这个好上许多。
我透过盖头下的空隙观察着整间喜房,除了桌上的糕点比较致外,其它竟看不出周家半点财力。房子并不很大,似乎也不是新建成的,廊柱有些磨损,门框也掉漆了。
为什么?即便是傻子,周玉庭也是周家的独苗,难道他们忍心让儿子住这种破房子?
“为什么啊……”
门外似乎有人说话,我慌忙坐回床上,只听“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板上。不会儿功夫,窸窣声渐起,那人索了半天,终于推门而入。
“门怎么……突、突然长这么高?”男人的声音,透着浓浓醉意,说不上好听,但是感觉声音的主人应该很年轻。
我不敢乱动,只等对方来掀盖头,可过了好半天他都没反应,靠着床棱不知在干些什么。渐渐地我变得不耐烦,叠在腿上的手也开始揉搓起裙子来。
突然,一滴红色的体落在我手背上,接着又是一滴。
“血!?”我大叫着掀开盖头,一个身穿喜服,满嘴是血的男人正冲着我傻乐。他猛地扑过来,抱住我在床上滚作一团。
我被吓住了,甚至忘记尖叫,等反应过来,他已然停止动作。
天呐!这就是我的相公?
望着趴在床上,正睡得像死猪一样的男人,我下意识揪紧衣领。听人说,疯子在某种程度上有暴力倾向。他确定只是个傻子?不会变疯的吧?
我靠在床边调整呼吸,抬头才发现房门关得严实,窗户却四敞大开。想必方才他醉得厉害,错把窗当成了门。关好窗,我在桌旁背对床的位置坐下,用手托腮,打算就这样将就一晚。
入夜,几红烛都已燃尽,我借着月光,呆呆地注视着屋内景色。很普通,普通到几乎没有多余摆设。本以为周家遍地是金银财宝,至少喜房应该多准备些值钱物件,没想到……
不知那些聘礼可以供家里用多长时间。
正在发愁,背后忽然风阵阵,同时还传来微弱的叹息声。我打着寒颤,浑身汗毛倒竖。
毕竟没做过亏心事,所以那些传言中的鬼怪,我是不怕的。倒是人,才真正令我感到害怕。人和人之间的相互算计和伤害,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可怕。
我猛地回头,一张黑乎乎的大脸登时出现在眼前,害我险些跌下椅子。
“娘……”大脸动了动,缓缓吐出一个字。
“你、你、你、你要干吗?”我双手护在前,不知所措。
“庭儿想尿尿……”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准确地说是本就没合眼。总算让我熬过去了,昨晚我居然还认真思考过傻子究竟懂不懂圆房。
“啊——”
我手一抖,刚舀的水又洒回缸里。叫喊声是从里屋传出来的,那傻子……为何总是状况不断,就不能让人安静会儿吗?
小跑过去,我发现他正捂着脸蹲在墙角,嘴里不住地哼哼,像是在哭。没等我开口,他就自己抬起头,用脏兮兮的手指着嘴里一道肿起的伤口,满是血污的脸皱得跟包子褶似的。
原来昨晚砸在门外地板上的“东西”就是他呀!
一边帮他清理伤口,我一边替自己感到难过。若不是家里实在太穷,我也不会为了钱嫁给一个在大喜之日爬窗,还摔得自己满嘴是血的傻子。
“娘……”脑袋被我以擦脸为由晃得前仰后倒,他眯着眼怯怯地开口。
翻了个白眼,我小声咕哝着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仿佛要把他的脸皮也一起擦下来,“连娘都不认识。我不是你娘!”
“噢,娘子……”他拼命吸着气,好半晌才终于在擦脸巾离开嘴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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