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唱,落在柳梢上。一只跳,一只唱,歌声多嘹亮。啦啦啦,啦啦啦!”
周玉庭在院子里蹦来蹦去,显得特别高兴。这傻了吧叽的儿歌不知是谁编的,估计只有他才肯唱。正想着,他又唱了一遍,继续荼毒我的耳朵。
“喜姐姐怎么不唱?”他腾出一只捅蚁窝的脏手抓了抓后背。
从被人说五音不全,我便发誓此生不在人前唱歌,何况还是这么幼稚的儿歌,打死我也不唱!
“喜姐姐!”见我不答,他倏地蹦到我对面,抿着嘴像个不倒翁似的乱晃,“那你觉得庭儿唱得好嘛?”
我哼了一声将手里的褥子抖开,挂在我们之间的晾衣架上,微笑道:“姐姐觉得你画得挺好!”
只见褥子上一块大大的“黄地图”迎风飘展,昭示着某人夜间的成果。
早晨天没亮我就被身下一股湿意闹醒。最气人的是周玉庭,他宁肯尿床也不叫醒我的原因居然是怕我再讲鬼故事吓他。可我没那么容易上当,我觉得他就是想报复,才会故意用尿淹我。于是我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买个夜壶去!
看着自己画的“地图”,周玉庭脸红得像只虾米。他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逃也似的闪出了大门。
没有他在旁边捣乱,我的清扫工作进行得格外顺利。铺床、叠被、洗衣、刷碗,样样有条不紊。说到干活,可以自夸一下,我动作真的很利索。
家里穷,我很小便开始帮忙料理家事。爹和娘经常到田里干活,无暇顾及儿女,说弟弟是我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会儿一过晌午,我便抱了他在院子里晒太阳分橘子吃,他一口我一口。弟弟总是抱怨橘子太小,是因为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他。每次我喂他一瓣,就会偷偷往自己嘴里塞进两瓣,他吃到的当然少喽!
不知不觉已近晌午,我擦干额角的汗,望着在自己手下焕然一新的房间,整个人如春风拂面般清爽起来,正要准备午饭,门口便传来一阵急迫的叩门声。
“周玉庭吗?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
我慢条斯理地去应门,忍不住嘴上抱怨连连。出乎意料的是,门外站的不是那个满脸傻气头顶蝴蝶结的男人,而是一个衣着普通长相富态的中年妇人。
扒着门愣了半天,我这才想起要问她是不是敲错了门。谁知她白眼一翻,身子一拱便把我撞开老远,随后大摇大摆地踏进院子。
“哎!你找谁呀?”我被撞得趔趄,说话自然没了好气。
那妇人不光不回答,还无视我的存在,自顾向屋内走去,边走边叫:“渴死了!还不快给我倒茶!”
神经病吧!她以为自己是谁?
我怒火攻心,正打算用墙角的笤帚把她“扫地出门”,就被一双大手烂了下来。这双手纤长白皙,指甲圆滑饱满,只是骨节较大,明显是男人的手。手的主人微微颔首,样子颇斯文,他冲我挤挤眼睛,抢在妇人发现以前把笤帚放回原位。
“你相公是不是周玉庭?”他低声问,彬彬有礼,待我点头才继续道:“这位就是你相公的娘。”
最后那句他说得极淡,却有足够的分量一字一字敲进我心里。
相公?娘?天呐……
“苏喜见过婆婆!”我扑通一声跪下去,低着头抬也不敢抬。方才若不是有人劝阻,想必我已铸成大错。儿媳打婆婆?不被休才怪!
“哦,看来你还知道我是谁!不会是舫儿从旁提点吧?”头顶传来的女声浑厚有力。我被她十足的底气吓住,鼻尖不自觉渗出冷汗。
周家贵为大富之家,却对礼数讲求不高。大婚那天我一直顶着红盖头,之后便随相公独居在外。婚礼当日草草了事,次日更是不按章法,我甚至连给公婆敬茶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认识她?
“舫儿不敢,是少夫人自己识得的!”先前拦阻我的白面书生恭敬地道,侧身将一个大包袱放在桌上,里面叮叮当当像是装了易碎器物。瞥见我感激的目光,他浅笑着以示回应,之后便不再多言。
胖夫人,就是我那富态的婆婆,卷起袖子露出一截藕臂,掐着兰花指将包袱皮打开,“庭儿呢?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只,快把他叫出来。”
“我、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声轻如蚊,眼睛直盯着包袱里那只绿色的夜壶。
绿石头!难道真的是翡翠?
“什么?你是他娘子怎么能不知道呢?至少出门前你该问问他呀!万一有什么危险呢?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他?早知如此,我应该规定你不准离开他半步!”胖夫人尖叫着,强而有力的声音突然抬高八度,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快去给我找!找不到你也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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