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江桢刚骑了马回到客栈,只见朱府管家已经在客栈门口候着了。他忙甩镫下马,拱手道:“管家大叔久等了!怎么不里面歇着?”
管家给他行礼,满面笑容,道:“我家四爷请大人过府。”
江桢疲惫,可也不敢耽搁,道:“在下跟下人交待点事情,立刻就去。”
“那我等着大人。”管家进了客栈,江桢吩咐店小二沏了茶奉上,自去吩咐安平。片刻后他下楼来,已是换了衣衫,白天在城里策马往返,头脸、衣衫都落了一层灰,只是匆匆拧了个手巾把子擦了擦脸,来不及重新梳洗。
朱府管家也是骑马来的,带了两个小厮,往朱府方向缓缓行去。西山与安平也骑了马跟着。堪堪走了几条街,前面灯火阑珊处,忽地一阵拥挤嘈乱。管家忙勒住马,命小厮前去查看。地下小厮匆匆去了,少时返来回报。
管家奇道:“这是怎么的?快宵禁了,怎么还有人当街打架闹事?”原是王恭厂大变之后,有大臣请奏京城宵禁,未许,只命西城兵马司将东自顺成门北至刑部街一带设了关卡,出入盘查;又有南城兵马司,因时受灾地段大部分人都涌入南城,也设了类似宵禁的禁令,严查夜间出入人员,就怕的是有宵小趁火打劫,扰乱治安。
江桢看了看西山与安平,又看了看朱府管家,道:“管家大叔,往后面来些。”管家年纪大了些,又不是能打的,万一绕不过去路,被那些打架滋事的流氓混混堵在路上,打着伤着了,可不是好顽的。他虽然从来不觉得自己武艺高强,好歹总算是个武官,要是让人在自己身边受了伤,脸面上总是不大好看。
管家大叔皱皱眉:“真是混闹!四爷定是等的着急了。”话里似乎颇为责备江桢耽误了时辰,早不赶晚不赶,恰恰走到半路被人堵了路,只能绕道。
江桢也不以为意。都说“宰相家人七品官”,就算辰溪郡王府再怎么低调,总也是皇家宗室,天潢贵胄,小觑不得,管家大叔心里不大爽利,给几句不咸不淡的,算不得甚么——毕竟他还不敢直说。
一行数人即刻拨转马头,要退回去绕道而行,却不料,刚转过马身,便有几道黑影从天而降,一子敲在江桢头上,他身子一晃,掉下马来。
江桢清醒过来,已经是身在一间花厅内。他迷迷瞪瞪的,翻身坐起——身下是一张红木的贵妃榻,雕了龙,描了凤,涂了金漆,甚是致。
放眼望去,厅内所有家具、摆设,无一不。他不知道这些物事价值几何,只是好东西总是跟普通物件不大一样的,他再没见识,这点眼力还有。估算一下,这一间花厅就值几千两雪花银。京城富豪无数,这个把来月他也见过许多豪宅,倒也没显出太艳羡的下里巴人神态。
江桢苦恼的皱着眉,仿佛脑后受到的打击使他出现了暂时的神恍惚。
忽听有人说话,“江守备,你分明没有受伤,为甚么还肯乖乖的被绑了来?”
江桢一笑,“若是不来,怎么会知道谁在背地里下黑手呢?”
那人在主人位上坐着,身穿一领月白地儿绣竹叶的沙罗直裰,黑油油的发髻上,拿白玉簪子簪了块天蓝双丝龙鳞纱的逍遥巾,浓眉秀目,相貌英俊;左手桌上放了一副翡翠白玉的双陆,那人手指拈着一枚光滑莹洁的白玉棋子,眉眼带笑的,瞧着他。
江桢向来自诩记忆面庞过目不忘,他只想了一想,就记起来这人是谁了——朱由郴的二哥,那位说话阳怪气,似乎与弟弟有甚么不可化解的仇怨的朱二爷!
“江守备这话怎么说的?”朱二态度极是和蔼可亲。虽说看人不能仅仅只凭一面之词,可朱二的手段未免不怎么光明正大,江桢很是瞧不上,连带也不会太瞧得上这位爷。
“朱二爷心知肚明。”
朱二拿眼剜了他一眼,脸上表情颇是哀怨,“江守备这可真是……我是叫下人们好好的请江守备来的,谁知道他们胡作非为,自作主张,怠慢了你。我已经着人惩戒了,下次他们决计不敢再犯的。”
“二爷若是找在下有事,只需请府上管家知会一声就是,何须如此费事?”
“哎呀!”朱二十分烦恼的叹息了一声,“你是不知道我们家的,现在都是老四当家,你可是老四的人,我怎么敢让他知道我寻你有事呢?”
江桢板着脸,道:“二爷弄错了,我可不算四爷的门人。”
朱二面上一喜,连声道:“那就更好了。我自幼不曾怕过甚么?就只怕老四跟我发飙。”说得自己越发胆怯的样子。江桢当然不信他这一套,那日他对朱四可不算和气。
“不知二爷找我有何事?若是在下力所能及的,听凭吩咐。”
“倒也没甚么大事……我听说我家老四要来了王恭厂,想着他手里没有合用的人,刚好我这有个适合的人选。可我怕直接跟老四说了,便堵上了这条路。也不知怎么的,我们老四十分孩子气,事事都要跟我拧着干。”
江桢几乎没法拒绝朱二那张诚恳殷切的脸孔。
当然,被打闷棍那是顺水推舟的,就势轻轻一侧身,躲过了子,又就势向马下一滚,“昏迷”过去。朱二的手下倒没亏待他,坐了宽大软和的马车过来,依稀仍是那股儿香料味道,那时他便隐约猜到,这打闷棍的主谋,怕不是也出自朱府。
只是没想到会是朱二。
但……朱二所说的事情,那是件事情吗?好像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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